周围的气氛太惬意了。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两人在桌前对坐,空气里飘荡着饭菜和美酒交织的香气。
人间烟火,令人眷恋的就是如此。
收回骨鞭,陆行舟捏起酒杯,仰脸喝了下去,醇香火辣的烈酒掺着獐子血的腥味,从喉咙口一路下行,像灌了一口烈火,让他两眼泛红。
窗外突然闪了一下,接着一片赤红映入眼帘。
陆行舟转头望去,见远处的雪幕中绽放开一团焰火,顷刻消失,接着另一团又绽开。
房门推开,一个小弟提着灯笼笑着跑进来,笑道:“大嫂,大哥,长乐街今晚有花灯会,听说连魔主大人都会去赏灯呢,你们不去吗?”
石饮羽笑起来:“好啊。”
他站起来,从小弟手里拿过灯笼递给陆行舟,撑起一把伞,拉着陆行舟往长乐街走去。
那是一条光怪陆离的长街。
两侧高耸入云的酒楼张灯结彩,游人如织的道路中间有巨大的花车在缓慢滑行,花车上光影闪烁,纷纷坠落的雪花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天地间一片红光映天。
即使漫天大雪,满大街的魔物们仍然在兴高采烈地游玩,很多人脸上带着狰狞的恶魔面具,在灯光辉映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陆行舟提着灯笼木然地走着,心底深藏的记忆涌上心头——上元节,大雪纷飞,花灯流转,石饮羽和自己携手同游。
怕陆行舟被行人撞到,石饮羽一手打伞,另一只手虚搂着他的肩头,脸上带着笑意,时不时抬起头,看着旁边的花灯,拉陆行舟一起猜灯谜。
“丹心一点到白头,”石饮羽指着一个灯谜,“行舟,你猜这是什么?”
陆行舟怔怔地看着他。
石饮羽:“看我做什么?看灯。”
陆行舟喉头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哈哈,”石饮羽大笑,屈指在他鼻尖弹了一下,低声笑道,“是‘行舟’的舟啊,傻瓜。”
陆行舟扯出一个僵硬的轻笑。
——如果他没有记错,下一个灯谜之后,石饮羽就要正式求爱了。
“那这一个呢?”石饮羽拉着他转向另一个花灯,“白首同心定三生,你猜,这是什么字?”
陆行舟抿紧嘴唇。
“是‘石饮羽’的石。”石饮羽说着,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么简单的灯谜,行舟怎么会猜不出来呢?莫非……你不但猜得出来,还猜到我下面要做什么?”
陆行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灯光映天的街道上人声鼎沸,石饮羽和陆行舟四目相对,身体悄悄矮了下去,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伞落在旁边,雪花从二人头顶坠落。
“丹心一点到白头,白首同心定三生。”石饮羽声线不稳,竭力控制着剧烈颤动的情绪,仰起脸,虔诚地看着他,“行舟,我全身心地爱慕你,想把自己——从魔心到躯体——都献给你,你愿意收下吗?”
纵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纵然明知这是在幻境中,陆行舟的心脏仍然狂跳起来。
这句求婚誓言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生命线上,就算听一百次,也会让他的心脏第一百次疯狂跳动。
陆行舟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骨鞭尖锐的鞭梢扎疼掌心,他握紧骨鞭,明知自己一鞭下去,就能抽散眼前这个幻象,破出幻境。
可是他抽不下去。
记忆太美好了,眼前这个小魔物是自己漫长生命中唯一的灵动光彩,让他痴迷、眷恋、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