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很安静,我的脚步声显得分外清晰。那里有一家小饭馆的后门,门口的垃圾堆得满满的,湿润的雨气中弥漫着一股地沟油的腐臭味道。一只找食的野猫似乎被我惊扰了,谨慎地看了我两眼后,迅速钻入黑暗之中。
我皱了皱鼻子,想加快速度走过这条臭不可闻的阴沟。但是巷子里没有路灯,路也很不平整,再加上雨天湿滑,我一个不注意,就顺势向前滑了过去,手里的雨伞也掉在前面不远处的地上。
好在跌得不重,我低声骂了句粗口后就爬起来,拍拍膝盖和屁股上的污泥,走过去拾雨伞。
就在我低头去捡雨伞的时候,小道的不远处传来了咕噜咕噜地转轮的声音,虽然很模糊,但依然感觉的到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并且越来越近。
我心里想:现在才几点,就有小摊贩出来了?纳闷地举起伞,我抓了抓头发,雨真的很密,虽然不大,但是那么点时间里我的头发已经濡湿了大半,抓了一手水气下来。
看了眼前方漆黑一片的巷子,我决定还是往回走到大路上去,反正也没走多远。
“倒霉,早知道不贪这方便了,现在弄得一身是泥。”咕哝着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老太婆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我身后。我理所当然被吓了一大跳,这个老太婆婆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我连忙退后几步,虽然很诧异,但想起了冬至那个回魂夜里遇见的事情后,心里多少有了些准备。也许这样的怪事遇见多了,就像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道理一样,我现在非常冷静,没有害怕的感觉。反正就算是有什么不干净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而且也没理由次次轮我那么倒霉,所以我定了定神看着那个老太婆,招呼一声:“大娘,这么晚了还出来走动?”
老太婆身上的衣服很老式,全黑色的织锦缎子棉套,衣服裹得很严实,感觉至少有六、七层,往左斜压的衣领子上有金丝盘扣,一块儿素色的手绢斜系在衣领的盘扣上。老太婆很老了,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就像老猿猴一般,鼻子很尖,显得脸十分消瘦,眼神很浑浊,脸色虽然不是非常苍白,但是很黄,感觉像是柚子皮一样的颜色,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老人家是不是有黄疸病。在全黑的衣服和环境下,最扎眼的就是她的头发和胸前的手绢,而她的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把老式的黑色雨伞。
老太婆一拐一拐地走近我,她另一手里拽着一辆木头小推车,车子上有几个层叠的木头盒子,上面盖了层白色的纱布,看不见底下有些什么东西,但是飘出一股食物淡淡的清甜香味。
“我准备要卖的行货嘞,小伙子前面没有摔疼吧?”老太婆鼓动着犹如老猴子般的嘴唇说道。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浓厚的南方乡音,我竖起两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才辨出一些来。
我连忙拍干净身上的泥土,用手擦了擦鼻子,笑着说:“没事。”
老太婆眯着眼睛,摇摆着又走近我,像是要把我看得仔细点儿。我这才注意到,老太婆的脚很小,居然是三寸金莲,这年头居然还有活着的裹小脚的老太太?她的鞋很精致,是双宝蓝色的绣着白紫梅花的小脚高底绣花鞋,说句实话,那双鞋艳过头了,显得有些不协调。
老太婆很和善地笑着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于是就费力地拉着那辆木制小推车,从我身旁走过去,木头轮子发出轱辘轱辘地滚动声。
我实在看不得一个老人家那么冷的天还得干体力活,我虽然不是个烂好人,但对于老人有着很强烈的同情心。老人家为了后辈操持一辈子,现在还要在这样的雨夜,为了生计半夜三更出来干活,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我急忙喊住老太婆,心里想着先帮老人家把东西送到她要去的地方,回头再去买药吧。老太婆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我,我笑着说道:“这样吧,老人家,我帮您把东西拉到您要去的摆摊地儿,那么晚了,您别一个人动手,万一摔一跤,您可不能跟我们年轻人比呀。”
老太婆把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着说不用,然后就准备要走。我都说帮忙了,如果就嘴巴动动,那和那些虚伪的只说不做的人有什么区别?我立马去拉绳子,中途碰到了老太婆的手,她的手冷得像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而且瘦骨如柴,指关节比手指还要粗,上面都是老茧,和她的脸色一样,蜡黄蜡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