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并未因能力不足而妥协的坚强,尽管明知道自己对这一切毫无帮助,此刻让丹饕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有伴相随的感觉。

暗自庆幸不已的敖翦觉著头忽然一重,蒲扇的大掌覆住了整颗脑袋。

侧过脸去瞧旁边的大妖怪,见他方正粗犷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笑纹,眼睛里是经历年岁洗练的实在,敖翦忽然觉得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

头顶的手掌暖热沈重很快就挪开了,鳞鱼乃冷血之物,鲛人也是这般,敖翦舍不得那温度,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屁股,往魁梧男人火热的身躯凑更近了些。

这一切自然落在一直留心二人的不廷胡余眼中。

“真有意思……”

像是无心之失地漏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不待旁人听真切,便又见笑容依旧,仿佛不曾分心,仍是与丹饕说话:“饕兄此番意欲何往?”

丹饕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欲往东海。”

不廷胡余想了想,便道:“此地距东海遥遥万里,饕兄一路想必要辛苦了。愚弟有个提议,不知饕兄可愿参详?”

“且说无妨。”

“饕兄大可在愚弟家中暂住,由座下御兽可作代步,送饕兄出南海,既不会耽误行程,又能多留几日与愚弟小聚,不知饕兄意下如何?”

“也可。”丹饕倒也爽快,他在进锁妖塔前朋友本就不多,饕餮凶族之名足以让神仙妖怪退避三舍,这位上古海神却非其中之一。

不廷胡余生性潇洒,不拘於礼,虽说有时行事古怪,但四凶也不见得正常到哪里去,反而甚合他胃口。

客房是在椰林内一间间被单独建起的竹屋。蔓绿绒、变叶木等低矮灌木隔开了每一间竹屋的位置,绝不会觉得挤迫,盘桓在竹屋顶上的蔓藤开满了一丛丛像极了海中的红珊瑚般的花朵串,偶尔垂落一挽在门廊前,想必岛上的仆人花了不少心思布置。

竹屋里面宽敞舒适,器具一应俱全。

不廷胡余礼数周周,颇尽地主之仪,亲自送人过来安顿好了,便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敖翦笑了笑,随即与丹饕别过。

敖翦可没留意不廷胡余,他眼睛都用不完了,多漂亮的竹屋啊!

走进去之後一点都不觉得拥挤,竹子做的椅子凳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早上充足的日晒让这里没有一点阴郁的味道,清爽干净,一尘不染。

也无怪他这般惊怪,毕竟他在龙宫里的小木屋放了一座巨大的织机,还有堆满了不及送出去的鲛绡纱,凌乱拥挤,除了睡觉的床还能空出点地方外,就再也腾不出更多的空间。对於能够在这种又大又舒服的地方睡好几个晚上,他便不由得极是高兴,忍不住捂住嘴巴吃吃地笑起来。

过了一阵又觉得自己这般真没见识,真丢尽了南海龙宫的脸,於是就想转身把门关上,然後再自个儿得意一小会。

可回头一看,却发觉门已经关上了,而屋子里头还站著那个身形魁梧高大的大妖怪。

“咦?”

方才不廷胡余给他们安排的是两个屋子没错啊!难道是他弄错屋子了?

敖翦犹豫了一下,想著大概丹饕比较喜欢这间竹屋,於是转身想往外走去另一间,可腰上一重,粗壮的手臂一捞就把他给捞了回去。

不小心把放在门边桌子上的烛火碰掉在地,房间陷入了漆黑之中,敖翦吃惊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发亮的兽瞳。

黑暗而令野兽的瞳孔扩大,灵敏度因光源的细微而增强,反射出幽绿的亮光。

便似蛰伏在漆黑森林中的猛兽,静静地注视著即将入腹的猎物。

敖翦心里一阵发毛。

一定是刚才那顿丹饕还没吃饱!

顿时恍然大悟。

都怪自己一时间太过得意忘形,通常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转眼就被妖怪吃掉!!

他想起最近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似乎真的胖了不少。

难道丹饕觉得他饲喂得差不多,已经到了可以痛痛快快、美美地吃掉了的时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