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殒命,谁来继位,谁来坐著水晶宫中宝座,乃是未知之数。
然而敖翦此刻却只觉得好笑。
想起自己前时天真幼稚的言论,只觉好笑。
谁说不是呢?父王都已经不在了,这个王位坐上去,也不可能再得到一丝赞许的目光,一句老怀安慰的赞叹。
虽然能遨游四方让他大开眼界,然而他却始终记挂著南海的故乡,就算游龙渊底的龙宫再冷再寂寞,那里依然有著母亲音容笑貌的残影,父王沈稳的龙息。
如今却……再也没有了。
“敖翦无能,岂可担此大任。”
“七太子若无争位之心,本座亦不勉强。”应龙似笑非笑,身边黑砂在无声无息之慢慢游离,“不过本座有一疑问……为何本应深埋蓬莱山腹的玉烛余烬,会在你身上?”话音一落,黑砂就像狂龙暴起,曳尾而至,一左一右猛然将丹饕与敖翦卷住。
看似细碎一吹就散的黑色细沙此刻凝作碗口粗的龙身将二人牢牢缠缚,丹饕未防他突然发难,一声怒吼,浑体著力,肌肉鼓胀双臂一挣,那黑砂龙虽强韧如钢,却又怎经得起丹饕力大无穷,顿时碎开。
此时四周守卫的十二头地兽闻其呼召从四面八方齐齐扑出。
应龙王挑眉一笑,玄色袍摆骤然被平地而起的风沙吹扬,顿见十数砂龙自飞沙走石之中游出,与地兽战作一团。
且见这边一尾砂龙缠卷上一头地兽,龙爪钩扯泥石饕餮的脑袋,犹如巨蟒具捕杀猎物般施以绞杀之力,“啪!!”的一声泥石粉碎,地兽脑袋、身躯皆被绞作碎石。然那黑砂龙未及抬头飞起,脑袋顿时被一个两排参差利牙的嘴巴一口噬断,“碰──”黑砂无以为继,乏力散落。
砂龙无孔不入,地兽泥石不坏,双方可说得上是势均力敌。
那边混战一团,而应龙王却依然从容不迫,仿佛此刻不过信步闲庭,碰巧了家中豢养的蛇蜥与从外面街上跑进来的野猫打架般,无意干涉一笑置之。
见他踱步走近,丹饕不及为敖翦解开砂龙之缚,只得以魁梧身躯拦了应龙王前行之道。
应龙王一派施然,好像身後咆哮飞腾的黑砂龙并非出於他手,依然如一位贴心的前辈,与敖翦说道:“那可不是你的东西,还是乖乖交与本座。”
敖翦吃了一惊,那日在蓬莱山腹中所得之物,虽然听过东海将军丈螭说过是上古烛龙遗物,但未及深究,就遇上天塌之灾,後来逃到东海之滨,他也忙於遮掩生活,故而一直把此事抛诸脑後。
“且慢!”丹饕打断应龙王。
原来那日在蓬莱山中敖翦确有所获,只是小鱼不明就里,只当等闲。小鱼不知,但他既为上古凶兽,焉有不知烛龙之理?
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竭。是谓烛龙。其口中所衔之烛,能照幽冥无日国,驱四季之气。就算是一点余烬,也非等闲之物。
不想那蓬莱山中仙泉源头藏的竟是烛龙遗留在人世的最後一点余烬,而机缘巧合却被为父寻药的敖翦所得,亦就无怪敖翦会有如此突飞猛进,除却他确实有过人的领悟力和刻苦的毅力,玉烛余烬与他如意珠相融也是一大助力。
然而,事情绝不像应龙王说的如此简单。
“若取出余烬,如意珠将当如何?”
闻丹饕挑明来问,应龙王居然也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玉烛余烬可不是寻常宝物,一旦与如意珠相融,便如酒入胃肠,剖之不出。如若强取,如意珠碎。”所言之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探囊取物,而非要了敖翦的性命。
丹饕脸色一变,阻挡在敖翦身前的动作更加明显。
“嗯?”应龙王打量面前的老朋友,“吾友对七太子多有维护,看来关系甚佳……饕餮凶性,本无善念,吾友今日作为,倒颇出本座意料。”骤见他碎散化尘,变作一卷黑砂扑面撞过丹饕魁梧的身躯,在他身後眨眼间重塑人形,所处已在丹饕背後、敖翦面前。
丹饕反应极快,反臂向後肘撞,一下重击带著虎虎风声撞向应龙王,几乎就在同时应龙右臂一起,两双交撞,劲力四射,生生架住了能把人脑袋当西瓜开瓢敲碎的肘击。而应龙王好像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冲击般,抬起左手,指尖的甲片缓缓探长,触向敖翦的头颅。
然而下一刻敖翦额上饕餮凶纹骤然绽放金光,纹形化实变大扑出皮肤之表,伴随咆哮张口就噬,竟将应龙王凑近的手掌给一下子咬掉!
应龙王不由挑眉,抬起断了手掌的左肢看了看,黑砂飞散,很快又重新变出掌形,伸出五指:“凶王纹?吾友,你可真让本座一次比一次吃惊。”
丹饕侧首看他:“玉烛归属,冥冥天数,何使与之违矣?”
应龙王闻言,骤发狂吟笑声:“哈哈……吾友莫非忘记,本座是为何被囚入锁妖塔万年不释?”
逆天无赦!当年这应龙王正是因为忤逆天命,举兵进犯天域,妄图颠倒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