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知道吗?他的脸都在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了,」副台长把女儿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陈导:「这么个金钵钵你也能给放走了?收视率不要了?赞助商不要了?」
陈导还不知道自己一上午没看手机就落后于时代了,慌忙阐述了自己目前面临的巨大烦恼。
副台长不以为然:「小陈呐,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没长进呢。搞我们这行的总是要得罪人的,关键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值钱的人,你留个资历老的观众买账吗?赞助商买账吗?节目被砍了我看你可怎么办。」
陈导恍然大悟,是自己把问题搞复杂了:「谢谢钱哥,我懂了懂了。」
挂了电话就急急忙忙给姜淼斯打去,好在时间掐上了。
“哎呦,我这两条老腿真是跑不动了。”陈导气喘如牛,面色红润。
姜淼斯和白许鸣也没有耍大牌,规规矩矩地站在车旁等着他。
“陈导,我们就是等在这儿跟您道个别,饭真的算了。”
陈导摇了摇头,几滴汗水落在了绿色的胶皮地面上。
“兄弟,我跟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吧。”陈导一抹脸,凑近了些,小声道:“我知道是顾亨特故意为难,不瞒你们说,要是之前我也真没底气得罪他,但是我刚跟我们台长打电话请示了,您家这位可是要成金凤凰了,我就是把人全换了也绝不能换掉白老师!喏,决心都跟你交代了,你也跟我说句真心话,留不留?”
姜淼斯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白许鸣知道他这是在给机会让自己送人情。
“谢谢陈导,只要顾老师不继续任性,我愿意留下来,给您添麻烦了。”
“好,好。今天辛苦白老师了,您要是饿了我们就去吃饭,您要是累了就先回酒店休息,我给您保证,等您明天来了没人再会置喙一句。”
“谢谢。”姜淼斯握住陈导的手,再次感谢:“谢谢。”
晚上的时候敖旭直接从北京飞到了南京,此时已经快入夏了,就算是夜风也温暖和煦。他的心里鼓动着一股情绪,机场的夜灯像一串排列整齐的多米诺骨牌,蜿蜒着通向黑暗。他有些迷茫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存在,和他们这一族的命运。
不出意外,只需再收集一件灵器东海的裂缝就能被修复,那三个被神针镇压的姊妹也能被全数救出,这次事件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从今往后他们也会在人类社会里继续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永远不会改变。
永远啊。
对人类来说永远只不过是一百年,而敖旭已经活了上千年,他的永远比人类的永远要绝望的多。
突如其来的伤感让他觉得怀里十分空虚,他的内心动摇,眼前浮现了白许鸣的音容相貌。
第二天再去录影棚,所有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白许鸣被换到了最大的那件休息室,妆发造型在征得同意后也是第一位做。
在众星拱月的攻势下,白许鸣第一次体会到了耍大牌的快乐。
这确实是一种现代平等社会里难得体验的高人一等的快感,如同致幻剂造成的错觉,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并且信以为真。
白许鸣还是清醒的。
他知道,每个人的命运不同究其根本也不是什么努力呀、勤奋啊造成的。全世界跟他一样努力工作的人有很多,光是工地上就一抓一大把,但他幸运地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幸运地遇到了敖旭,幸运地得到了机会。
他只是比别人幸运,而幸运不值得骄傲。
他必须更努力对得起这一切。
就在他妆发完成后,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吴稚开门一看,原来来者是江河。
“白老师好。”
“你好啊,怎么过来了?”
江河勉强地笑了笑,脸上像盘踞着一团乌云。他踌躇地走到白许鸣面前,突然用力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