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猎犬列维·卡拉泽离开岗哨之前,他曾指着一个方向,对雷诺兹问:“你看不见吗?”
“我看不见。”雷诺兹说。
“路就在这边。如果你有办法让自己看得见,你就也可以回去。”
雷诺兹的思维顿了顿。他一时无法理解“回去”,对他而言,这个词似乎毫无意义。
列维说:“当然我也明白,你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使用低层视野了,那样反而会导致你死亡……不,其实没有死亡,这个概念不太对,也许应该说……失去活性?”
雷诺兹说:“准确的说法是,即使我能使用低层视野,我也会瞬间失去审视能力。我会在一切层面内结束观察行为,并真正开始出生。”
“那样不好吗?”列维问,“你就可以解脱了。”
这句话,让很多记忆涌向残破的雷诺兹大脑。
话语,面孔,山丘,海,园林,马车,石砖地,教堂,诗歌,信,驼队,月亮,笑容,嘴唇,手指,笔,小径,藤蔓,雾,斧头,雪,眼泪,野兽,塔……
雷诺兹隐约回忆起一个人,依稀就是曾经的自己,那个还会天真地盼望“解脱”的自己。
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那样想了。
他对猎犬说:“我是信使,我永远驻守于第一岗哨,侍奉所有阅读奥秘之人。这使命没有所谓解脱。”
之后,雷诺兹想到,如果当年的诗人能在混沌的时刻听见语言,他也一定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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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时间之前。
随着莱尔德陷入昏迷,爱芙太太的院墙也消失了。
回忆起来,院墙出现的方式相当难以形容,它并不是像三维投影一样突兀地立在室内,而是以一种能够和周围融合的方式……按道理说,院墙大小应该受到这间房间面积的限制,但它好像又能够向两侧延伸,和真正的院墙一样大,你甚至可以绕着它走一圈再回到起点。
这与室内空间是矛盾的,虽然矛盾,看着它的人却浑然不觉,理智上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合理,但感受上却极为自然,就像看见屋里有一张床、一个人、一幅画似的,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
列维已经帮塞西打开了手铐。塞西重获自由,却缩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是默默看着列维的行动。
列维把该带的东西整理回背包,表情放松,动作轻快,就像是在旅行远足之前整理行李。
从几人聚集于一室起,直到现在,整个过程中,追踪终端一直在发出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目前也仍在继续。刺耳的声音和令人不适的画面混杂一起,不断刺激着塞西的神经,她的目光飘荡到莱尔德身上,又立刻移开。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强忍着恐惧,慢慢爬到莱尔德身边。她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有一点点急救常识,也许应该找个硬物做成夹板,也许应该在这里和那里弄个止血绑带……
“不需要的,我们走吧。”列维跨过来,把莱尔德扛在肩上。莱尔德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剪掉了提像的木偶,四肢晃荡着垂下来,浑身一点生气都没有。
塞西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