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屋里的三人一起看向窗外。
窗外,蹲在树枝上偷听的亨利脸色苍白地望着里面的三个大人,眼中有某种东西被打破的震惊和不知所措。
“亨利,进来。”老威尔逊对幼孙慈祥地招手。
亨利看着爷爷,又看看他哥哥。他该怎么办?他讨厌一切夺走梅尔注意力的人,可是、可是斯奈尔他们却是要杀死加三……
杀人,就像杀死动物一样的杀人!这怎么可以?!加三那小贱种看起来那么弱,他打他都不敢用力。
梅尔,哥哥,告诉我该怎么办?亨利心脏慌乱得快要跳出心腔。
梅尔对上弟弟的目光,一瞬间,他下定决心,他不希望弟弟是圣人,但他也不希望亨利在小小年纪就种下阴影。
他是哥哥,他得告诉弟弟什么是对错,尤其在他弟弟即将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时。而他这时去加家肯定会被人注意,但梅尔就不一样了,小孩子,没人会特别注意。
梅尔对着亨利鼓励的,暗暗点了点头。
亨利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救赎般,大大吐出一口气,抓住旁边的树枝,动作灵活地顺着粗树枝就跑了。
“亨利!回来!”大威尔逊急了,拉开房门就要去追儿子。
老威尔逊一把抓住他,声音低沉:“不要管他。你大喊大叫反而会惊动某些人。”
大威尔逊担心:“可是……”
老威尔逊看向长孙梅尔。
梅尔低下头。
老威尔逊经过长孙身边,冷声道:“如果你弟弟出了什么事,全是你的责任。”
梅尔身体一颤,双拳慢慢握紧。
大威尔逊怒瞪长子,举起手,到底没能打下去。
加三一愣,被亨利扭转,骑在他身上揍了他好几拳。
妈-的!这家伙哪是来通风报信的,揍他的拳头一点都不轻。加三用力在地面上扑腾,做出奋力挣扎的模样。
但加三自己心里有感觉,他如果用力一定可以掀翻骑在他身上的亨利。
“他们是谁?”
“是斯奈尔一家,他们已经说动村长,村长等会儿就会召集猎人们谈杀死你的事情。”
亨利又提高声音:“你这个小……弱虫子!以后离我哥远一点,如果你再敢靠近我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亨利大声威胁,还往加三脑袋上敲了两下。
加三抱住头:你给我等着!
在别人看来,弱小的加三被高大的亨利压在地上暴揍,其他小孩不住鼓助声威,整一个欺凌弱小的现场。
加妈妈和加奶奶在屋里再也坐不住了。
加妈妈奔出来就高叫:“你们干什么!放开加三!”
亨利趁机从加三身上滚下来。
加三爬起,被加妈妈一把抱住。
加妈妈气得身体发颤,指着亨利的鼻子骂:“你们简直欺负人没够!我们加三怎么得罪你们了?要你们天天来找他麻烦!”
加奶奶也过来拍打加三身上的灰土,边拍边愤恨地说:“三儿,走,奶奶带你进村找魔法师大人,让大人给你评评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加奶奶对加三使眼色。
加三意会,也哭兮兮地道:“好,奶奶我们去找魔法师大人给我做主。”
亨利听到,昂起头,用更大的声音说道:“去吧去吧,再不去,魔法师大人可就离开了。你也就这会儿能嘴硬,等魔法师大人和哈德大少爷他们过一会儿离开了,我看你找谁给你撑腰!哼!我们走!”
加奶奶加妈妈脸色一变。
加三非常意外地瞅瞅亨利,换来亨利的不屑瞪视。
亨利带来的两个消息都非常重要,尤其最后一个。怪不得村里那么快就派人来监视他们,原来魔法师就要离开,村里大概怕他们在这最后关头做出什么事,所以就先一步派人盯住他们。
加三心里记下亨利的恩情,背着那群孩子对加奶奶加妈妈眨眨眼,忽然转身飞快地冲到亨利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站住!你和我一起去见魔法师大人,我要让他知道你是怎么欺负我的!帮我个忙,否则我们可能没法进村。”
您的支持将是作者写作的最大动力!加三一只眼睛看向加双,见他痛苦归痛苦,但身体眼见着就在转好,就把大半心力放到对老头的实验内容猜测上。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直接取用我的鲜血做融合剂?不会是你想自己变异吧?啊!想起来了,你说我的内脏都损坏了,而你的试验材料可以让我恢复是吧?老头你是不是打算把某个异种的内脏移植到我身体里面来?”
老头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加三做了许多猜测,老头都没有给予回应。
老头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强行让这个难搞的小混蛋履行契约,就听到那小子忽然又冒出一个他听不懂的词汇。
“酷!”加三眼睛亮亮的,“老头,能给我移植龙的心脏、人鱼的肺、精灵的眼睛、鸟人的翅膀、人马族的那啥吗?再给我一个混沌兽的胃!皮肤也换成龙皮算了,骨头是不是也要换掉?你有什么推荐的好货吗?”
老头终于开口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加三冷笑,“我刚才说的都是通用语,你怎么可能听不懂。”
“混沌兽是什么?你们夏国的特种魔兽?”
“……对。”
“夏国血脉的融合能力也不是万能。不过你说的方向很有意思,等单一种融合成功,我会试试多种融合。感谢提议,如果成功,我在著书时会注明你的贡献。好了,你父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你可以唤醒他了。”老头真的用纸笔记录下这一灵感。
而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加双就睁开了眼睛。
“小三?”加双疑惑地叫出声。
加三:“……”
他痛恨这个小名。前面半个月已经好不容易让家人改过来,可加双刚清醒,脑子一迷糊又把这个爱称给叫了出来。
“请叫我加三,父亲。”
加双笑起来,“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如果不是你还记得过去的事情,包括一些小动作和爱吃的食物都没变……”
那是我刻意模仿的结果,加三面无表情地道:“再说一遍,我没有被恶魔附体,也没有被恶魔诱惑。只是原来的加三太胆小、对这个世界太失望,他把自己藏起来了,而我就是新的他。”
也许是加三太坦然,加家三位长辈反而打消了疑惑,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加三被人欺负,加妈妈也教育儿子被欺负了就打回去,不用顾忌太多。看加三现在的变化,只以为他是被欺负狠了才会下定决心改换性子,只不过换得太彻底,让一家人都感到陌生。
但冥冥中他们又感到加三的气息仍旧存在,当加三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仍旧能感觉到那份浓浓的依恋和信赖,这也是他们没有怀疑现在加三的最大原因。
“是,是,我明白。你现在这样很好,哪怕只是给自己加个面具,至少这样能保护你,但真的不要再豁出去跟别人打架了,你妈妈和奶奶都非常担心你。这个村庄不欢迎我们,我们可以随时离开,你不用想太多。”加双叹息,转头,声调陡然改变:“这里是哪里?那人是……”
加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嘘,别怕,别激动,来,先跟我一起深呼吸。”加三对这个便宜父亲的印象还行。
这个男人在经历过妻子出卖身体来换取一家活命的痛苦后,很快就振作起来,并没有怨天尤人恨天骂地,更没有把负面情绪倾泻到妻子身上,而是很积极地说:也许有男人或者女人就喜欢我这样躺着不动的呢,让我也为这个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加三母亲当然不可能让丈夫也遭受这种屈辱和痛苦,可有了丈夫这句话,她至少感觉自己不是那么低贱和肮脏。
但这并不表示男人就不痛苦、不悲伤、不愤恨。加三看到过这男人偷偷流眼泪,看到这男人背着人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四肢能动弹,看到他忍着不喝水、不吃太多食物,就是怕给家人添更多麻烦,看到他为了抚慰妻子而低声唱歌给她听,虽然那歌声很难听。
男人故作轻松,反过来努力开导家人,经常给家人说很夸张的笑话,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家里的阴云,也许就因为男人这份努力,加三的祖母和母亲好得跟亲母女一样,两个女人互相扶持、互相开解,用所有她们能弄到的一切东西,好让这个家变得更温馨美好。
原加三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也许受父母影响过多,哪怕经历了很多磨难,心地仍旧善良得不可思议。
这个小家伙在来到这个村子前,原本也对生活充满了美好期盼,也有一颗愿意和周围融合的柔软的心。
但有时并不是你善良就能换来他人的喜欢和尊重,相反有时善良和好说话在某些人眼里等同于好欺负。
这也是加三在接受原加三的条件,接受了他的全部记忆后,会那么愤怒,会不顾身体伤势就跑去为其报仇的原因。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就因为长得稍微和村里孩子不一样,就因为看起来比较瘦小,就因为是外来户,就因为母亲操持贱业,就因为没有一个能为他挡风遮雨的父亲……
就被村里那些同样年龄不大的孩子们给欺负得连狗都不如!
想要摧毁一个人很容易,尤其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孩子。
孩童的恶意,本就是这个世间最可怕的恶意之一,尤其他们的恶意还被大人故意纵容和包庇时。
这也是加三像个恶棍流氓一样对待这个村庄村民的主因。
村民讨厌他,他更厌恶这些村民。厌恶到恨不得杀了他们!
如果不是加双的病情让他们暂时无法移动,加三早就催促一家离开。
同样也是这个原因,原加三哪怕受尽欺负,也极少和家人提及,受伤了也说是玩闹中弄的。因为原加三知道,他的父亲不能再受颠簸之苦,而能接受没有身份证明的他们的地方也极少。
像猎人村这样能让他们在村外建房,村里还有一个药剂师,周边环境又不太危险,地点隐秘,还能“做生意”的地方,简直再合适他们不过。
所以原加三忍了,为了家人,为了片刻安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而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整整虐待了一年时间。
加三会来找这老头,治好自己的内脏伤势是一方面,想要快点治好加双也是一方面。哪怕只是让加双的病情能好到可以经得起长途颠簸,他实在太想离开这座村庄了。
不过他也不会就那么简单地走掉,那未免也太便宜这个村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