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融取来毯子,盖在他的身上,推着兰斯走出医院。
“项羽呢?”
郑融耸肩,他朝护士简短交代,便把轮椅推出了地下城。
医院的外面是堪比天梯的漫长台阶,台阶旁有一条手扶电梯,缓缓上行。
“去什么地方?”兰斯茫然回答。
“朝圣。”郑融回答。
郑融:“这条天梯,只能上,不能下,是一条传说中的不归路,你看……”
兰斯靠在轮椅背上,静静看着台阶中拾级而上的人。
老人,病人,女人,残疾者。
台阶旁的栏杆上绘满雕塑,刻着形形色色,姿态各异的神祗。
身披斗篷,肩扛镰刀的北欧死神赫尔;埃及死神阿努比斯;印度掌管生与死的湿婆;西藏的佛,中国的地藏王菩萨。
一名男子拄着拐,每艰难攀爬数极台阶,便放下拐杖,认真拜伏。
兰斯与郑融缓缓上升,郑融冷漠的目光,兰斯悲哀的眼神驻于那男子身上,他的表情虔诚,逐渐远去,躬身以额头触地,朝着天梯的顶端行一个大礼。
“他们有个规矩。”郑融低声说:“觉得活不下去的人到地面等死,把生存名额让给他们的孩子。”
兰斯回手,按着郑融握紧轮椅的手背,温柔地问:“所以呢,我们也去等死?”
郑融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答。
台阶上的朝圣者接二连三直起身,或陌生,或复杂的目光投向他们。
兰斯说:“回去吧,我的宝贝,或许当你寻找到了真相,他们就可以不用再跋涉这条痛苦的道路,走向死亡。”
郑融喃喃道:“我也很迷茫,我也……无从索解,我的思考就是卡在了这里。”
“生命到底是什么。”
电动扶梯到了尽头,郑融把兰斯推上平台:“我们已经破译了大部分玛雅星人留下的符文,但有一点始终想不通……这至关重要。”
“他们的生命已经是永恒的了。”郑融站在平台顶端,远处地下城的人已成为无数小黑点:“他们在追求什么?”
“整个宇宙中,所有生命的形式应该是朝着永恒的道路不断进化。”郑融低声道:“他们是终结体,但为什么也会开始恐惧死亡……”
他们在一座巨大的雕塑前停下了脚步。
那座雕塑上几乎凝聚了东方,西方所有神祗的特征,唯有面容模糊,背后参天的双翅舒展,直欲飞起,上百只手臂各持象征的法器,或是十字架,或是佛珠,或是剑与花朵。
石雕的长裙以一个飞扬的姿势凝于半空。
“希望之神。”兰斯念出了碑座底部的数百种文字的一种。
“虚构的希望之神。”郑融明白了:“寄托新生的地方。”
兰斯不安地说:“这里是地面了?”
郑融转过身,推开终点的一道小门,海风吹入,黄昏时分无边无际的灿烂金光洒了进来。
他推着兰斯走出西风地下城,二人立足之处是千韧峭壁,背后夕阳沉金,于山后缓缓落下,把它宏伟的光线投向整个海面。
海鸥啼鸣,展翅而飞,一望万里的海岸线上,到处都是或坐或卧的人,地球千万年的海潮拍打着峭壁与岩石,卷起微腥的气息。
“老师说过,物理学与所有学科的大一统,宇宙的终极目的永远无法得到答案,因为我们置身宇宙之中。”郑融吁了口气,抱膝坐在轮椅一旁,继而把双臂枕在脑后,于山崖上的平地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