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云子墨进片场那会儿,整个人都是喘的,视线一一扫过剧组同事,算是打了招呼,至於角落那边有什麽猫腻,他那会儿也顾不上,就只想著别挨骂才好。
果然,他一出现,导演的大嗓门就来了:“你是怎麽回事!”
“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边说边喘,喘得很急,额头上汗珠子滚滚往下淌,眼睛里头透著恳求。
平心而论,这麽个模样,这麽个眼神,是个人也不忍心苛责他。
可惜,导演是苛责人出了名的,哪里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消了气,手里头卷著的剧本敲得咚咚响:“让剧组这麽多人等你一个,你自己说,像样吗!”
那头一闹腾,这头也被惊动了。
杜宣那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听齐乐在他耳边“唠叨”,听到动静,百无聊赖地抬头望了过去。
一看之下,心头咚一声剧跳。
那感觉跟被人当场下了蛊似的,好一会儿才回了神。
神一回来,眉头就不自觉皱了起来,越皱越紧,越皱越紧,眼睛里头隐约还有戾气,跟往日那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凡他露出这副样子来,齐乐就知道太子爷多半已经生气了。
至於为什麽生气,他也没多想,只理所当然地以为,太子爷是被那头的动静扫了闲情雅致。
☆、二流明星 8(强强生子)
杜宣这回是真生气,其实他会这麽生气也正常,娱乐圈这口深潭,就跟别的地儿不一样,尤其是影视这一块。
在这个圈子里,导演,那就是上帝,演员呢,除非混到齐乐那样红透半边天,粉丝够多,演什麽人都买账,那多半还有吊起来卖的资本。否则,就算被训成条狗,也只能当条狗,还得学会怎麽跟人摇尾乞怜。
人嘛,一旦习惯了绝对权势,自然而然就看不到别人的尊严跟痛苦了。
所以云子墨这回就不得不任人责骂,无论什麽原因,是真耽误还是假耽误了拍戏进度,没一早来片场准备,就肯定是他的错,也只能是他的错,尤其是他这种小二线,名气没半点,还想“耍大牌”,整个“不知趣”,算个什麽东西?
这种牵扯到人格尊严的骂词,剧组工作人员早听习惯了,大多左耳进右耳出,脸不红气不喘,不过一看云子墨那样,就知道不是经常挨骂的人。
杜宣听不下去了,腿一伸站起来。
齐乐伸手攀他胳膊:“怎麽了?”
杜宣没吭声,纹丝不动站著,眼睛里头聚了层清气,瞧著有些冷,一眼不旁视,就自顾自往前走。
刚走了没两步,那头易微已经冲了上去:“行了,云哥还得上妆呢,还演不演了?”
导演手里头卷著的剧本瞧得咚咚响:“那还不快去!磨蹭什麽!”
易微二话不说拉了人就走。
那会儿杜宣脚上步子已经停了,两手插口袋里,眯著眼盯著那背影消失在化妆间门口,想了想,还是坐回凳子上,看不出喜怒。
杜少概念里,演戏这东西,就纯粹只是把戏,演员假模假式挤几滴“眼药水”,也能骗到电视机前一群痴男怨女哭得肝肠寸断,这种东西能有多少含金量?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还指望能让他陷进去跟著同悲同喜?
所以他这辈子,就真没去过一次影院,不是矫情,是真觉得没意思。
不过当杜少隔著不算近的距离,看著镜头前面穿件破旧长袍的云子墨拿剑抵著对面那嚣张小子,一行泪从眼角缓缓滑落时,有那麽两到三秒,他觉得自己是整个放空的。
眼泪什麽的,说掉就掉,似乎也没什麽了不起,圈子里随便拎个老戏骨出来,照样能演到这份上。
可杜宣还是觉得震惊,更多的是感慨。
那双流著泪的眼底藏著的感情,太多,太沈,却不是浅薄的外露,而是内秀收敛的,一层层,一重重,如光影般轮转,看得人一颗心也跟著轮转。
有那麽一瞬间,杜宣几乎就真信了,眼前那个人在苦、在痛、在恨,而浑忘了这只是场戏,眼前那幕也不过是云子墨人生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场表演。
意识到时,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像是紧张,很莫名。
当然,那会儿也不止他一个人脑子放空,剧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