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一接过来,看了一眼上头的地址,新海公寓172号603室。
“喜欢收这些古怪玩意的客人,性子也古怪。这都什么数码年代了,我这老头都懂用微信呢,他还让我折腾写信,不知道邮政最容易丢信么?”袁平抱怨道,“你要是有急事找他,不如多写几封一齐寄过去,丢了一份还有备份的。”
方拾一好奇问道,“既然都给您地址了,您和他谈生意,就没想过上他家去么?”
“人家不愿意,那我还能硬上人家家里去啊?”小老头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了眼方拾一,这么浅显的原因,还问他?
方拾一微噎。
“刚才我看厨房里没别的碗,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小老头又问道。
被袁平一提醒,方拾一才觉得有些饿了,他点点头说道,“刚才时间紧,就没来得及下面吃,我等会儿泡碗泡面。”
“嘿嘿,给你做了浇头了,自己下去吧。”小老头笑眯眯地一弯眼睛,拍拍方拾一的肩膀,朝厨房一努嘴,“尝尝我做的浇头味道怎么样。”
方拾一往厨房那儿一看,码得整整齐齐的笋丁肉丝浇头放在小碗里,还灌了一汤红油,看着就有食欲。
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小老头一乐,催着方拾一赶紧给自己下碗面去。
方拾一不好意思地笑笑,跑进厨房里迅速下了碗面端出来,袁平坐在沙发那儿,把电视打开,手里拿着一袋打开的乐事薯片,咔擦咔擦地吃。
他坐到小老头旁边,瞥了眼小老头手上的油炸零食,“您又吃这种东西。”
“干嘛?许你在旁边馋我,不许我给自己找夜宵吃啊?”小老头一瞪眼,理直气壮,“我都这把岁数了,没几年好舒坦地过了,不准叨叨我。”
方拾一:“……”
小法医垂下眼睛,微微抿起嘴角。
看起来沮丧又无助,像个漂亮的小可怜。
袁老头一看,觉得自己说过头了,只好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薯片,哼哼地嘟哝,“行了行了,不吃总行了,看电视。”
“我也不是想限制您吃这吃那儿不痛快,您自己想想,这些东西吃多了,您体内膈膜上全裹着一层黄油油厚厚的脂肪,万一以后出了事儿要急救,医生还得剥开那层二十多毫米厚的脂肪,耽搁了时间,多不划算。”方拾一板起脸,他从实际考虑出发,恶心到了小老头。
不是他故意吓唬人,也不是他口无遮拦,毕竟人岁数上去了,这些都是很有可能会遇到的事儿,他做法医这一行,见到的类似情况多了去了。
袁平是他唯一的亲人了,生老病死他都能接受,但是他不想哪天是因为这种原因,在工作场合下遇到小老头。
小老头心甘情愿地把手上薯片丢进垃圾桶里,“我怎么以前没觉得你在恶心人上面,有特别的天赋?”
方拾一摸摸鼻尖,有效果就行。
他低头呼哧呼哧地吸溜着面。
小老头看见那碗面上漂着一层红油,再想到方拾一先前说的,面如酱色,彻彻底底没胃口了。
他又看看方拾一,这小子吃得倒是香,好像前面说出那么恶心人的话的不是他似的,一点也没受影响。
糟心了。
“接下来我们将为您报道一条新闻。”
“前日发生在滨江大道的重大连环车祸事故的死者名单已经公布,我市公安局现任局长董睿平在今天的媒体早会中,向不幸逝去的十七条人命表示哀悼,并且就此重大不幸事故再次提醒市民,一定要遵循交通法规,安全驾车。”
电视机上,穿着小西装的女主持人公式化地介绍道,随着她的讲话结束,画面切播到了早上在公安总局录制的媒体采访画面。
只见董睿平面露老态,疲惫地锁着眉头,穿着西装的双肩下垮得厉害,头颈更是往前微冲,像一只被迫伸头的老鳖,模样憔悴极了,还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淡淡的古怪来,丝毫没有当初方拾一被调派来、见他第一面时那样神气。
他两手撑着讲台,手掌用力到泛白。他说着事先拟好的发言稿,声音都带着一股沧桑疲惫的味道。
“我听说你先前那个案子就是他女儿的事情吧?诶,最惨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该请个长假,好好休息一阵……”袁平见状,唏嘘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