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回答沈春澜的问题。沈春澜渐渐也不在意了。他会跟男人说学校里的事情,说宿舍和同学的日常。男人则告诉他自己平时怎么工作的。
“他说他是个猎人。”沈春澜回忆,“而且是那种探索矿物的猎人。”
文静:“……”
沈春澜:“我知道!我知道听起来就像骗子……但是他说的事情真的很有趣,他的工作,他去过了什么地方,山啊河啊,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少数民族里的人,请他喝酒,请他吃野味,总之很多很多。你也会信的,他太会讲故事了。”
故事吸引了沈春澜。后来,男人开始跟他谈起自己的爱人。
“我有时候会跟我爱人一起进山。”男人说,“我跟你说过他的事情吗?”
年轻的沈春澜坐在座机旁,立刻回答:“没有,他也是矿物猎人?”
“不。”男人笑了,“他是我们随队的医生,也是一个生物学家,比我帅多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知道我们是怎么遇见的吗?”
沈春澜:“我怎么会知道。”
男人“嗯”了一声:“你去过酒吧吗?那种酒吧,无论是普通人类还是特殊人类,都会在里面寻找同类人的酒吧。我和他是在那里遇见的。”
他开始谈论自己的爱人,谈论他英俊的外貌和高大结识的身材,谈论他的嘴唇,他的耳垂,他颈后的椎骨,他腹部的肌肉,还有皮肤、汗水、呼吸、气味、呻吟,谈论他的动作,谈论自己的兴奋和感受。
男人认真冷静地描述细节,音调低沉,语速缓慢。他的呼吸声混杂在这样那样的过程里,像滚烫的风。
沈春澜面红耳赤,但他没法说服自己放下听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请天竺鼠的榛子为大家表演默剧,《一生沉稳》。
(时长1小时30分钟,建议观众自备寝具)
第19章 陌生的来电(2)
不知身在何处的陌生人,用细致得不可思议的方式与沈春澜分享他的情事。
有时候沈春澜甚至觉得,他不是跟自己打电话,他只是在回忆,或者在叙述。大汗淋漓的脊背,纠缠的光线,他还原的每一部分,都像是在沈春澜眼前展开的、有声有色的画面。
沈春澜脸会发烫,身体也是。年轻又难以抑制的冲动在身体里叫嚣挣动,催促他释放。
但陌生人并不总把会话的重点集中在这些令人脸热的事情上。他说的更多的,是自己和伙伴们深入森林与峡谷寻找矿物的经过。
西南山区广阔的密林像野兽的巢穴。那里永远潮湿,永远阴暗,阳光被过分厚重的枝叶遮挡,漏到地面的仅仅是极少一部分。苔藓湿滑,脚踩上去会不断打滑,有时候需要和身边人互相搀扶才能顺利走过。地面植被丰茂,但不知道那一株可能连叶片都带着剧毒。他的爱人总会在出发之前不断提醒众人小心这一切,还会为小队里的所有人准备药物。
有时候他们会去草原,带着仪器设备和马儿。高高的草里潜藏着地鼠和蛇,没日没夜地上演逃跑追逐的戏份。早晚温差太大,他们也学牧民穿上便于脱卸的袍子。他很喜欢看爱人裸着半截身子在河边给马儿洗澡的样子。那时候天极高极蓝,云被风吹皱,留下蜿蜒步迹。
他还去过东北,在冬天钻进深深的雪里和山里,为了抢救一批当年开采矿物时留下的贵重资料。干净平坦的雪地上会留下他们的脚印,深到能淹没膝盖的积雪又冷又冰,沉滞得像一大块被强加在大地上的白褥子。高树顶着一头一脸的雪,一声震动就抖落一大片,紧接着便会带来更强烈的连锁反应,连山顶的积雪也会被牵引,成片地滑下来,挟带死亡的风声。
沈春澜总听得入神。
他想问对面的陌生人,你不是学国际关系的么?你为什么会去当矿物猎人?但他从来没有问,就像是隐隐知道这个人其实一直在隐瞒身份。但他所说的那一切总不可能是假的,太真实了,潮湿的春风与极寒极冷的东风,沈春澜几乎都碰得到。
他说不清自己更喜欢听那一部分,是令人脸红心跳、无法抑制反应的那些,还是令人羡慕神往的部分。
陌生人一直没有给他留下号码,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一切像单方面的馈赠,他给沈春澜揭示了成年人大汗淋漓的情欲,还把这世界的另一种广阔和动人告诉了他。
曹回和宿舍里的人渐渐也发现了沈春澜的异样,他总是在周五晚上变得紧张烦躁又充满期待。周六中午他不会睡觉,也不出门玩儿,曹回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借给他让他看小电影,沈春澜都不为所动。他就只想等那个电话。
你等什么呀?曹回问他。
沈春澜不回答。他在等那个人吗?似乎不是的。他等待的是从那人嘴巴里说出来的事情,热烈的、潮湿的,气喘吁吁的,风一样自由的,那些连受伤也可以一笑带过的冒险经历。
电话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半月。座机再也没有响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