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尚好,沈春澜门门考试都一百,老师们交口称赞:跟你哥一样。
等进了初中,阴云开始显现。数学题做不出来,老师叹气;铅球推得不远,老师也叹气。“要是你哥……”他们总是以这句话开头。
“我和他不一样!”沈春澜也总是以这句话反抗。
市里top1的示范性高中,沈春澜考上了,高中三年自然也被“传说中的沈春鸿”死死笼罩。高二分到尖子班,结果尖子班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教过沈春鸿,见到他就一脸遇见故人的感慨:“你跟你哥真像。”
沈春澜在家里用撒泼打滚的方式求转学,其他学校听闻这消息,纷纷拿出免学费免杂费考上985奖金两万五的优惠来诱惑沈家。
但沈爸沈妈不为所动,沈春澜面对能做出来的卷子又没法故意做错——他绝对不愿再听见“要是你哥肯定做得出来”这种话。
磕磕绊绊,吵吵闹闹,沈春澜考上新希望,得以脱身。
“‘我说过’……‘我又说过’……”沈春澜喝了两杯红酒,开始跟众人学他哥的口头禅,“他有预知能力呢,什么都说过。”
在曹回家里聚餐的都是带大一新生的年轻老师,人人怀揣一腔苦水。这场酒肉盛宴名义上是给曹回庆祝脱难,吃到一半,成了牢骚大会。
曹回很不满:“说这些干嘛呀?我挺喜欢你哥的,他每次来宿舍看你,都请我们去吃烤鸭,人特别nice。”
沈春澜懒得与他争辩,转头跟行政管理系的新老师谈起教大学生的各种苦处。
从幼儿园小孩到大学新生,每个阶段,各有各的麻烦。沈春澜想起读研时导师挂在嘴边的话:大学之前是塑形阶段,上了大学,老师的作用就不那么大了;不是园丁,不是雕刻家,老师要做灯塔——告诉学生,人应当成为怎样的人,应当用什么逻辑去看待世界,以及世上有多少路可以走,应该怎么走。
“我自己都还弄不清楚呢,我怎么给他们指路?”沈春澜从火锅里夹起一大块漏网牛肉,“走歪了怎么办?我怎么赔?赔一辈子?”
曹回小口小口地喝酒,嘿嘿笑:“沈春澜骗人呢。”
众人面露好奇。
“他当老师当得可快乐了。”曹回说,“下班也不回家,一个课业小论文能指导三四遍,备个课都五彩纷呈的,一边骂娘一边跟我讨论,‘我下节课要谈人工智能的新发展,这几个案例都挺有趣,曹老师你帮我看看,曹老师你帮我改改’,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他学沈春澜说话时满脸愉快的样子。
沈春澜狐疑地看他夸张表演。
想反驳否认,心里头又觉得曹回好像是对的。
这一晚上喝酒喝到将近通宵,沈春澜第二天没有课,回家浑浑噩噩睡到十点,被他哥的电话吵醒了。
生科系的资料今天移交最后的一部分,沈春鸿让他到图书馆去,打算把一同来这边出差的同事介绍给他认识。
“常青藤博士,华侨,目前常驻上海。人品好,无婚史,谈过三次恋爱,经济能力没问题,身体健壮,喜欢冲浪,爱好广泛,中文一般,能说不会写……”
沈春澜惊得立刻清醒了:“卧槽,您又干什么呢沈博士?”
沈春鸿:“相互认识认识。”
沈春澜:“您再给我介绍对象咱们就断绝兄弟关系。”
沈春鸿冷哼:“我先把照片发给你,你看看来不来。”
十秒钟后,沈春澜收到了照片。他打开看了一眼,合上,呆坐想了两分钟之后再次打开,拖拉放大,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
随即起身洗漱,动作飞快。
他哥的同事是个中美混血儿,褐发黑眼,站在图书馆门口亮眼得像个油画里的天神,来来去去的人都要多看几眼。沈春澜远远看见门口的俩模特,开始自惭形秽:先懊悔自己平时没认真护肤,又懊悔上周不应该去乱剪头发。
沈春鸿告诉他,移交的检验样本已经送上了密封运输车,现在等图书馆地下文献库的一批老地图。
“什么地图?”沈春澜听得心不在焉,漂亮的混血小帅哥老冲他笑,很有深意的样子。
“姑婆山旧地图。”沈春鸿点了一支烟,“天坑,听过?”
他哥在同事面前不唠叨了,讲话三句都嫌多,是个威严得体的高管。沈春澜先前没弄清楚他的出差目的,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关键:“姑婆山?那大骸骨的DNA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