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将马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下来,有些迟疑的询问林如翡是否真的打算和江潮那个小家伙一同渡江,在得到林如翡肯定的回答后,微微叹了口气,咬着下唇露出些许苦恼的神情。
林如翡大致猜出了她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劝慰道:“不用担心,那江潮儿,是个厉害的船夫。”
浮花道:“可他还那么小……”
林如翡笑道:“他今年十四了,你也没比他大上多少啊。”
“那怎么一样。”浮花嘟囔。
“一样的一样的,别看他生的瘦小,其实人也还算靠谱。”林如翡道,“我昨夜便看他独自一人渡过了沧澜江,今早才又回来。”
“当真?”浮花讶异。
林如翡道:“自然当真。”
有了他这一番话,浮花才勉强放下了心,但依旧有些忐忑不安,在走廊上冷着脸转圈,了解她的人知道她是在紧张,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是在生闷气呢。
夜色渐深,林如翡刚吃完晚饭,江潮儿便挎着他的酒葫芦,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客栈,冲着林如翡笑着叫道:“林公子——”
林如翡说:“来了?”
“来了来了。”江潮儿抹了把脸,“待我吃点东西,咱们便出发。”
说着他找小二要了几个馒头,就着茶水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拍拍手上的渣子,便冲着林如翡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过来。
两人说话时,客栈里的人都没吭声,但脸上大多都是些嘲弄的神情,还有人笑的幸灾乐祸,显然是觉得林如翡这个公子哥脑子突然进了水,竟是相信江潮儿这么个毛都没生齐的半大小子。
对于这种事,林如翡向来懒得解释,带着浮花玉蕊,跟随江潮儿出了客栈。
客栈外头,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顺着小路下去,就能到江边,江边有个简陋的码头,码头上用绳索系着不少船舶,有漂亮的大船,也有像江潮儿那样的小渔船。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船不太漂亮,江潮儿有些不好意思道:“船小,公子莫嫌弃。”
林如翡倒是觉得这小船挺有意思,笑道:“这船用了多久了?”
“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运气好着呢,从来没有翻过。”江潮儿说到这儿,落寞的垂了眸,小声的喃喃道,“若是我父亲用的是这艘船,想来也不会……”他顿了顿,又笑了,“您也不用担心简陋,我经常修补着,好用的很!”
船的确很小,船舱里容纳三人都十分勉强,林如翡便让浮花和玉蕊待在里面,自己坐在甲板上,看着江潮儿熟练的放开绳索,握住船桨。
绳索松开,摇摇晃晃的小船便入了江,顾玄都就坐在林如翡对面,侧身弯腰,捧起一捧昏黄的江水。
“公子,江上风浪大,您可要坐稳些。”江潮儿扬起灿烂的笑脸,长长的吆喝了一声,“出江咯——”说罢摆动手中船桨,小船便顺着湍急的江流而下,直直朝着江心去了。
客栈的岸边,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见到江潮儿的小船竟是真的离开码头,进入了沧澜江中,不少人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直到刚才,所有人都将江潮儿的话当做了吹牛般的玩笑,此时小船入江,江潮儿摆桨,众人才忽的醒悟,这孩子,竟是认真的。
江风猎猎,吹的林如翡黑发飞扬,两袖荡荡,身下的小船在江流里摇摆不定,好似下一刻便会被大浪倾覆。站在船头的江潮儿,却成了船上的定海针,江水溅起,将他的衣摆浸透,少年脸上却依旧挂着夸张的笑,他饮下一口怀中葫芦里的酒水,道:“少爷注意——要拐弯了——”说罢猛地拉起船帆,调整了小船的方向。
小船被风吹着拐了个弯儿,躲开了若隐若现的暗礁。林如翡第一次渡江,便有如此新奇的体验,觉得格外有趣,目不转睛的看着。
“公子,抓紧了!”江潮儿大叫。
又是一个猛浪打来,小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林如翡扶着桅杆,看着两旁呼啸而过的江水,提高了声音:“你来回多少趟了?”
“数不清楚了——”江潮儿笑道,“我父亲去世后,家里便剩下了我一人,我就想着,家传的手艺不能就这样埋没了,便也想当个摆渡人,只可惜我年龄小,又生的瘦,没几个客人信我!”
也是,和其他健壮的摆渡人相比,江潮儿的外表,实在难让人取信。再加上沧澜江险峻,哪个渡客会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过没关系,等到我再大些,就是这里最厉害的摆渡人了,公子若是想要乘船,就来找我,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少年人的张狂在他身上并不讨厌,江潮儿笑的坦荡,用稚嫩的语调说着最狂的话。
林如翡被他的笑容传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过了这个大弯,就是那恶蛟栖息的地方。”江潮儿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扯着嗓子道,“那边暗礁漩涡更多,公子您还是坐下吧,小心别滑到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