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厌胜道:“好些年了。”他语气里带着些怀念,“可惜那时候阑若还是个傻小子,这些年越大,反而越不听话。”
这语气倒是稀奇,不像是同龄的朋友,倒像个年迈的长辈。
林如翡和齐厌胜又聊了些别的,放下敌意后,齐厌胜这人给人的感觉倒也还不错,见多识广,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两人聊到了接近午时,林如翡便起身告辞,说自己先回房休息了,临走前随口问了句,这府里怎么那么多麒麟草,谁知在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齐厌胜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笑着说是信州人都很喜欢这种香气,不光种草,还会使用这种气味的香薰,就算在街上走上一圈,也会闻到四处都有。
齐厌胜表情的变化虽快,还是被林如翡捕捉到了,听到他的解释,林如翡虽然心中疑惑,但没有多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身后忽的响起水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咬了齐厌胜的鱼钩,可林如翡却记得,齐厌胜的鱼钩上干干净净,连个最简单饵料都没有。
浮花玉蕊见到林如翡回来,齐齐松了口气。
见侍女二人都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林如翡开玩笑说自己好歹也是已及冠的成年男子,又不是小孩子,让她们不用这般担心。
玉蕊撅着嘴埋怨少爷心大,说这江湖险恶,坏人多的很呢。
林如翡掐了一把她的脸颊,笑道:“坏人最喜欢的不该是你这样糊涂的小侍女?”
玉蕊不知该如何反驳,哭兮兮的出去了。
林如翡刚坐下,屋外便飞来一只纸鹤,看那纸鹤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昆仑山上下来的,林如翡接过纸鹤,将它拆开,看到了熟悉的属于二哥的字迹。信是林辨玉写的,后面还加了两三句大哥和三姐的嘱咐,内容大多都是些问候和担忧,若只是看信的内容,好像林如翡是个三岁的孩童,路边一块石子都能绊他一跤似的。
林如翡看完信后,取出笔墨来,给家里回了信,说自己已经将请帖送到了孟家,打算在信州城逗留几日,便往中原去,还让哥哥姐姐们不必担忧。
当然,这些话说了约等于白说,毕竟在哥哥姐姐的眼里,他永远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罢了。
他写信时,顾玄都就在旁边看着,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林如翡写完后仔细放好,又将纸鹤放飞,扭头问顾玄都笑什么。
“没什么。”顾玄都正经道,“只是觉得你蹙着眉头落下笔墨的模样很可爱罢了。”
林如翡才不信他的鬼话,但顾玄都又不肯说,于是只好收了笔墨休息去了。
不得不说,孟家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院子里的环境好,又十分清幽,门口守着的丫鬟竹音也做事妥帖,只要是林如翡可能需要的东西,向来都是提前送到了屋内。
林如翡喝了药剂,沉沉的睡了一觉,起来后身体便感觉轻松不少,虽然依旧有些咳嗽,但体温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吃完晚饭,林如翡在院中乘凉,竹音又在院子入口的石柱上点了熏香,林如翡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孟家对于这种香料的执念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孟阑若睡了一天,这会儿总算是恢复了精神,跑到林如翡的院子里来拉着他要出去逛街,说晚上信州城里热闹的很,不去看看夜景十分可惜。
林如翡推辞不过,只好跟着他去了。
信州城很大,夜晚也的确热闹,虽然天色已暗,但街道上各处都挂着明亮的灯笼,照的整条街道灯火辉煌,走在其上的人们喧闹吵杂,林如翡甚至还在街边看见了几个卖艺的艺人。
从袖口里掏出几枚银钱作为赏钱扔了过去,孟阑若笑着问林如翡昆仑上的夜晚,是何种模样。
“那得看是山上山下。”林如翡走在孟阑若的身侧,说着自己的家,“山上终年积雪,没有春日也无人烟,山下稍微好些,有不少弟子。不过昆仑门规森严,弟子们通常都很拘束,只有剑会时,才有一些小集市。在山脚下,还有一个小镇,人不多,但还算有趣,小镇旁,便是一片桃林,林里面还有群喜欢欺负人的猴子……”
听着林如翡的话,孟阑若露出向往之色,他叹道:“真好。”
林如翡笑笑:“信州城也不错,很漂亮。”
孟阑若却不应声,想来是看了这么些年,再美丽的景色也看的有些腻烦了。
两人顺着街道走着,孟阑若提议问林如翡想不想去江边看看,说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他们这里有在清明时节放花灯祭奠旧人的习俗,所以这几日江上应该会飘着不少漂亮的花灯,算是夜晚的一道美景。
林如翡觉得孟阑若这性子实在有趣,寻常人看见这样的场景,或许会觉得不舒服亦或者害怕,他却毫无感觉,甚至跃跃欲试,仿佛河上的花灯不是送给先人的,而是藏着字谜的玩具。
不过林如翡对此并不抗拒,所以便陪着孟阑若往江边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江边却已经有不少人,正将点燃的花灯,顺着流水放下。点点星火照在暗色的江面上,涛涛江水仿佛成了一条暗色的银河,上面飘的就是点点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