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瑾瑜坚持不懈地又一次从山坡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腰带,又要上吊,却仍旧再一次从断枝桠上掉落下地,跌在树根丛中,牙关磕碰,疼得直掉泪。
这一次,瑾瑜像是彻底绝望了,趴在泥土地上,手握成拳,不停捶地,泄愤似的边哭边喊:
“阎王都不收我!我有这么惹人嫌吗?还是地府中的判官,都嫌我长得丑?死了会污浊他们的眼?我不想活罢,怎么寻死都这么难?!”说着,呜呜大哭,一时竟收不了声。
“咳咳……”忽然间,古榕树背面,传来几声浑浊的咳嗽。
“呜呜呜呜……唔?”瑾瑜抽泣到一半,霎时收了声,呆头呆脑朝那咳嗽声发出来的地儿瞧去。
只见那处树根,粗壮如碗口,比其他地方,稍微隆起。若平视,很难观全。
瑾瑜方才心情低落,又急于发泄情绪,哪里注意到附近会有人。如今一看,那树根之后的平地,果然伸出两只手臂,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像是在伸懒腰。
与此同时,一个邋遢至极的乞丐,打着哈欠,从树根后探出头来,眨眨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他咂咂嘴,抠抠乱糟糟的头,吹吹长长的,布满黑泥的指甲,抓了抓屁股,又伸进裤裆中,逮出一只肥肥的跳蚤,指尖一弹,开始挖鼻屎。
瑾瑜一向极爱干净。穿着虽朴素,衣帽鞋袜却总是洗得白白净净。卧室虽简陋狭小,却也布置得整整齐齐。以往在家,刘清即使长期卧床,也非要每日沐浴一次。刘立那个大骚包就更不用说了,身上长期佩戴着上好的香囊。屋里更是各色熏香都备齐,俨然一个关人妖的华丽大笼子。
小时候不懂事,瑾瑜还笑话过刘立。照例被打之后,再不敢挑刺。
平常在书院,同窗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哪个不是打扮得风流倜傥,俊秀飘逸?
瑾瑜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肮脏之人!
邋遢到瑾瑜看了他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因为他满脸的黑泥与油垢,已经完全挡住了他的面部特征,根本看不出年纪,也瞧不出样貌。唯一能知道的:他是一个男人。嘴角边,有一颗黑芝麻大小的好吃痣。
瑾瑜甚至一度认为他嘴角边那颗痣也是脏东西,可是后来无论他挑牙缝,还是吐痰,甚至使劲吮鼻涕,那个黑痣跟着嘴唇上下抖动,时高时低,就是不掉下来。瑾瑜才敢确定的!
确定的刹那,瑾瑜的脸几乎黑了一半,脑袋亦有些眩晕,脚步不自觉地就先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不赶快离远一点,那人身上的跳蚤,就会立马朝自己飞奔过来。
那人幽幽开口,语气闲适懒散,声音倒是非常好听。
“你命到了,阎王三更要收你的命,你便活不过五更。命没到,你就是自残一千次,一万次,你也照样死不成。要是弄个半身不遂,或者偏瘫、断胳膊、少腿的,又死不成,你说何苦呢?”
瑾瑜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他脏,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殊不知,此刻同他说话的乞丐,却是大有来头。
话说回二十年前。天上有仙,地上有海。
海分四域,分别按地理位置,称作:东海、南海、西海和北海。
天庭分派四位龙王,镇守四海。负责风吹起浪,潮汐潮落。世间传说已久,众所周知。
但世人鲜少知晓的,是四海之内,掌管汪洋众生的神官,称之为:鲛王。
传说鲛王是一种金色的鱼。半身似人,半身像鱼。会说人话,善歌唱。离水上岸时,与人无异,尤美貌者,雌雄难辨。但知之人甚少,更没有人见过。
天庭有一个地方,叫:琼浆池。而鲛王,便是这池中天养天成的精灵。
琼浆池边,有专门负责给鲛王投食神果的仙童。待鲛王长成,才将其放归四海,执掌神官之位。
二十年前的一天,一个嘴角边有好吃痣的仙童,不小心放跑了下一任的东海鲛王。
那东海鲛王年幼贪耍,没见过琼浆池以外的地方,于是便顺着云雨之水,降下凡尘,从此下落不明。
还好那鲛王尚未成年,凡间才没有因此酿成水祸。
东海龙王掐指一算,横竖也才几年光景,那鲛王就得赴任东海,若不及时找出,东海必将泛滥成灾,海水甚至会倒灌长江,淹没两岸繁华之都。到时凡间必将生灵涂炭,一片汪洋。
玉帝闻言,大怒不已,责罚犯错仙童,贬入凡间,找寻鲛王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