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鬼似乎看出顾重锦的紧张:“小道士,不用怕我,你帮了我,我不会害你。”
军魂都是按照生前的战斗执念行动,若非被顾重锦点醒,他大概还要很久才会找回自己的意识,或者就那么一直徘徊在阴阳之界,不停地收拢着周围的残兵,然后去按着遗留的执念去打已经没有胜利的仗救已经迟到的援,直到再次战死,魂飞魄散。
顾重锦点头微笑,一副我明白的样子,至于有没有把那只鬼的放在心里,就没谁知道了。
顾重锦看看前方的扶桑人营地:“鬼大哥,你在这里是想……?”
“我想了一下,仗还是要打的,既然都沦陷了,那就走到哪打到哪吧,我看你这里的鬼子也不错,从这里开始正好。”
这、里的鬼子不错?
顾重锦嘴角微抽,心道难道这只鬼还真的想要带着他的阴兵大队去正面刚人间军队?
那鬼却没有顾重锦想的那么傻,他这半天似乎还是做了点研究的:“听你说军人的生气厉害,经我观察,就算是军人,生气也是在不停变化。其聚则壮其分则弱,且夜晚之时阴盛阳衰,千人以下的军队,只要不是视死如归的精英,对我的阴兵造不成致命伤害。”
“所以若三三两两地将他们引诱出来杀死,加之制造恐惧,就能慢慢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恐惧之下,兵是溃兵,将是败将,则不足为虑。”
顾重锦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夜晚,听一只鬼盯着一群扶桑人的营地,讨论什么阴阳变化,场地人数和心理优势。
顾重锦呆了片刻:“鬼大哥,敢问尊姓大名?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鬼。”
这倒不是顾重锦见识少,他们现在的这个时代,兵祸、死伤不断,血煞遍地,死去的鬼魂要么是被煞气冲散,要么保留着强大的怨恨,却被怨煞迷失了头脑,保留不了多少自我意识,像这样会冷静分析敌我优势徐徐图之的鬼,还真是少见。
顾重锦吃惊的样子逗乐了那领头的鬼,他想了想道:“我单名一个珩字,好像是姓殷,忘记了……你就叫我殷珩吧。”
顾重锦:“原来是殷兄,殷兄原来是哪里人还记得吗?”
殷珩:“也忘了。”
顾重锦:“家人呢?”
殷珩仍然摇头。
顾重锦好奇:“那你还记得什么?”
“打仗,保家卫国。”
顾重锦一时有些愕然,他问这么多,其实是想要琢磨出这只鬼的执念是什么,以至于在明知自己身死,明知让自己身死的战斗已经结束,仍然丝毫不被动摇。
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恶鬼跟他说,只记得要保家卫国。
这听起来,简直是荒诞……
见顾重锦这样,那只鬼的声音幽冷下来:“怎么,你不信?”
回神看到一众阴兵都在那带头大哥的视线下幽幽地望向自己,顾重锦立刻正色道:“不,我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也正是因此才和师父师兄下山为国尽力,珩兄生前定是一位英雄,乃至死后仍为国家惦记至深,请受重锦一拜。”
顾重锦觉得自己很真心实意了,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是迫于压力下的拍马屁,但是真不是,真心的!
还好,显然这位珩兄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实意,那惨白恐怖的脸,竟然笑了一下,顿时美好得仿佛活过来的白玉兰精。
殷珩:“你这小道士说话文绉绉的挺好听,就是太会煽情。”
“什么英雄什么惦记,不过是只记得这件事而已。”
顾重锦听着殷兄的话正有些感慨,却又见他道:“既然小道士你如此高看我,我交你这个兄弟,所以我要去打扶桑人,你是不是也该帮点忙?”
顾重锦被殷珩骤然的转折弄得愣了一下:“呃,匹夫有责,自是应该。”
殷珩挑眉,觉得这个小道士有点笨笨的,竟然也不问他要他干什么,就答应得这么利落。
鬼话是能轻信的么。
……还好小道士遇到的是他这样正直高尚光风霁月,的鬼。
虽然他有点在忽悠这小道士给自己当苦力,但是确实没有骗他也没有害他的心思,殷珩摸了摸下巴,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正直。
·
林溪城虽然没有发生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但是在鬼子的管控下,也没人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家家有枯骨,夜夜有死尸,怨鬼遍地,被镇压在他们死去的地方。
“八嘎,出去搜山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我现在要确定的信息,逃犯在哪?特务们是怎么死的!给我去搜,派更多人去搜,我就不信这里还能藏着数万兵马!”驻守在林溪的鬼子将军正在大怒,将手下们骂得狗血淋头。
刚接到电报要配合上头的人抓捕一个叫李淙阳的革命党,就发现上头要求他们协助的特务已经死了,只留几具无头尸体倒在山外。
“报告,特2特3小队正在沿山搜查,只是这山群太多,需要一些时间!”
“三天内,必须将人给我找到!还有上次那个作乱的村子,你们赶紧将那些人给我找出来,我要将他们扒皮示众!”
守门的两个鬼子,远远听着顶头上司的怒吼,很快,就见一群大兵小将被骂得满头是包后一脸铁青地出来,赶紧放行,看着他们带着枪一波一波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总算没有动静了的时候,守门的一个鬼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无聊了,突然有些恐惧地道:“我这几天晚上,总是听到一些指甲声,好像刮在石头上,呲咔咔的……”
旁边鬼子骂道:“你难道还怕鬼?怕什么,可能是哪个井里被扔进去的人还没死透。你想啊,那些扔进井里的尸体,都用大石头压着,如果尸体里还有一口气,可能就攀着尸体爬到井口,再被井口的大石头困住,推不动打不动,一点点挣扎地用指甲刮在石头上,是不是这样想就觉得正常了?”
闻言,一开始说话的鬼子也笑了起来:“搜戴斯乃。”
呲咔啦……
呲咔啦……
然而到了深夜时,两个守门的人,同时听到了那股指甲刮石头的声音。
今天夜里有些冷,那声音机械性地响在耳朵边,搞得两个士兵都很是心浮气躁,正好等到要换班了,两人商量着道:“找找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这么吵,干脆拉出来再补一刀。”
两人举着灯循着声音去找,还真的找到了一口被大石头压着的井,仔细一听,你那呲咔咔呲咔咔的声音,确实是从石头下的井里传来,只是离他们工作的地方也不算近,那么点小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到他们那边去的。
“搬开。”
石头被挪开后,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几张腐烂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这口井很大,但是井里的尸体也已经快从井底被垒到了井口处,最上头的几具残破不堪的尸体,瞪着空洞的眼珠子在望着井口,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两鬼子观察了一下,上头的尸体都不太像是活人的样子,但是左边井沿处,有不少像是被锐器划出的白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