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中,十人编作一伙,这一伙的小头头叫做伙长,几乎连个最底层的军官都算不上。但是这十个人每日同吃同住,一起行动,自然也算是有着不薄的战友情。
老伙长年纪也不小了,对自己手下的几个兄弟往日里也算是爱护有加,所以此时眼看着自己眼前有一个小傻蛋,马上就要被人忽悠着舍生忘死了,心里面也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顾弱冠之年入伍的少年们,心中满怀着激情热血,就要被上面的将军用一副正义言辞忽悠上战场,自以为为国为民,却马上就要为两党之间的争端抛洒热血。
太后党和大将军党两方人马哪里有什么正邪之分,政\党之间的争斗本就是黑暗肮脏的,不可显露在人前,所以才需要一番花团锦簇的言辞来遮掩。
此时的老伙长,瞧着自己手下小兄弟单薄的身躯和稍显稚嫩的肩膀,心中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丝爱护之意占了上风,不禁细心叮嘱道:“日后我们围了都城,等你上战场的时候,千万不要冲在最前面。”
“冲锋攻城的时候慢上一两步,只要不被督战官发现就好,这样活下来的可能也大一些。”
千万不要像个小傻子一样,被人一忽悠,怀揣着一腔正义,就拼死抢在最前面攻城。
往往最先登上云梯的士卒死得最快,就像是后面人的挡箭牌一般,十不存一,没有留下任何姓名与荣耀,死的非常憋屈。
更何况,这次他们还不是为了青云国而与敌军战斗,而是为了上面将领的一己之私而死,那就实在是死得太冤枉了。
被老伙长小声警告了的小兵卒一脸愕然,迷惑不解的问道:“可是…咱们身为青云国的士兵,眼睁睁看着朝纲沦落、国主受到蒙蔽而不作为,一味退缩的话,哪里还算得上是个男人?”
自己已经暗示叮嘱到这个份上,眼看这个新兵蛋子还是执迷不悟,老伙长瞬间心头积了些火气,忍不住用手掌在他硬邦邦的头盔上狠拍了一下。
他低声骂道:“蠢蛋,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在为国主效力啊?你明不明白,咱们上头的将领是谢大将军的心腹,咱们全都是谢大将军这边的人,咱们其实是在为了谢将军而打仗!”
“至于国主…在咱们围困都城之后,现任国主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坐不坐得稳还不一定呢!说不定那个位置上以后坐的就是谢将军……”
听着他低声呵斥的话语,小兵卒瞬间瞪圆了眼睛,顿时忍不住失声道:“你是说……咱们这可是造反呐!”
他这句话的声音稍稍有些响亮,顿时惊得军列周围有不少士兵向他们两人这边看过来。
瞧着周围人纷纷探来的目光,老伙长的脸色瞬间铁青,一个箭步冲到小兵卒的身前,死死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闭嘴!”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狠狠地敲着小兵卒的脑门:“叫得这么大声,让上面的人听到不想活命了?”
小兵卒就这样被他捂着了一张嘴,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硬是从嘴缝里憋出来一句:“可是……”
可是造反是要被杀头的呀?
“没有可是!”敲完他的脑袋,老伙长又开始抬腿死命的踢他屁股,斩钉截铁的说道:“赶紧给我闭嘴,要是不想被上官推出去阵前斩首祭旗的话,今个儿你听见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
造反杀头算什么?这世上到底还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倘若谢大将军真的造反成功,只怕到时候被杀头的而是那小皇帝。
但是不论太后一党和大将军一党最后谁胜谁负,他们这些小卒子都没有说话的份,不然只要说错了一个字马上就会被推出阵前斩首。
“你是想害死咱们两个,就继续大声嚷嚷吧!”他厉声说道。
被自家老伙长这般吓唬警示了一番,小兵卒方才刚刚燃起的一腔热血瞬间冷了个一干二净,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只得支支吾吾的连连点头。
老伙长见他学乖了,这才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的这口气才松到一半,远处的军列外却突然传来一声严厉呵斥声:“你们这边是怎么回事?方才在吵闹些什么?”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老伙长的身形顿时一僵,忍不住惊惶的扭头望去。
只见一名身披银白鳞甲、头盔簪缨的军官气势汹汹的向他们这边大步跨来,黑色披风在他身后翻滚着,虎目圆睁,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的气质。
督查军官来了!
看来他们两人方才闹出的动静还是稍稍大了些,竟然把那个向来最不好惹的督查军官给招惹来了。
老伙长心里面不禁叫苦不迭。
若是往常,他们两人之间这些压低声音的谈话,上面的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