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柯越想越怕,只能催动着积云越行越快。
他远远得便看到了那片光影,是阴火灼烧时的光影,光影前面站着一人,正是神谕中提到的地府阎王鲁河。此时的黎柯哪里还顾得上旁人,他驾着积云剑便往火光中冲去,离得越近他看得越清楚,垂头站在阴火中,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就是他发誓要护在心尖上再不让他痛、再不让他伤的九濡啊。
九濡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募得抬起头来,眼神很快便锁定了他的位置。那眼神湿漉漉得,先看了他一眼,又好像因为愧疚太过,再不敢直视他似得,再次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来,还未走远,便被阴火灼烧殆尽。
鲁河见黎柯横冲直撞着过来,还记得帝君先前嘱咐他的话,先他一步在阴火前竖起屏障,将黎柯拦在了外面。
黎柯仙力不逮,“嘭”得一声撞在无形的屏障之上,再支持不住积云的消耗,从剑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九濡听见这一声又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兀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被阴火烧了这么久,虽然还有他这个人形存在,但身体的各部分机能已经逐渐消失,最先消失得便是声音。
“撤了罩子!快点撤了罩子!那是神帝九濡,不能让他死,撤了罩子!鲁河!”鲁河被九濡提了格,黎柯更是连打碎鲁河屏障的仙力都没有了,只能冲着鲁河咆哮,让他撤了罩子,“九濡,你出来吧,我们一起想别的办法,求你了出来吧,你这样让我怎么办?不是还有一千年?啊·····”
鲁河向他一揖至地,哀声道:“神帝陛下有旨,轮回事关苍生,任何人不得入内干扰。”
黎柯本就跪着趴靠在屏障上,如今他竟然转身向鲁河膝行几步,拽住鲁河衣袍,痛哭求道:“鲁河,撤了罩子,让我进去,求你,鲁河,你跟随陛下多年,怎么忍心看着他死,鲁河,求你!”
鲁河不敢生受仙帝跪礼,见黎柯如此也与他一起跪了下来,口中劝道:“仙帝节哀,神帝旨意,鲁河不敢不遵。”
九濡看着外面的黎柯,那个曾经骄傲、乖张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的黎柯,他委顿在地痛哭求告的样子刺痛了他,灼烧皮肉与灵魂的疼痛都不再值得一提,他舍不得黎柯这样。九濡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将最后剩下的一点气力提了起来,只够在黎柯耳边再说一句话。
“黎柯,天命所至莫再强求,对不起,忘了我。”他还想再说一句“我爱你”,可又怕说出来黎柯更对他念念不忘,也没有再多的时间留给他了,说完这几个字九濡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再也顾不得从此世间又多一个伤心之人。
黎柯听见帝君传给他的话,转身去看火中的帝君时,只看到了帝君身形猛然溃散的情形。九濡神形一消,刚刚还烧得旺盛的阴火便骤然消失,鲁河也适时撤了屏障。黎柯惨嚎一声向前扑去,他执着得伸开双手,想将已然消失于天地间的帝君搂在怀里,最终却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他心神大恸,又有重伤在身,登时“哇”得一声吐出一口心头血,扑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神帝已去,悬挂于九天之上几万年未曾响过的古钟哄然作响,直敲了九九八十一次才黯然沉寂。天地万物与之同悲,凡间、仙境、魔境并其他大大小小异境中先前还明艳盛开的花朵同时凋谢,走兽、飞禽等稍有灵者皆鸣悲声,三日乃绝。
妙意原本正安抚着齐永康时常暴躁不安的神魂,刚刚护着他睡下,突得听闻丧钟敲响,齐永康也从床上弹跳起来,闭着眼抱着他放声痛哭。妙意楞怔怔得数着丧钟次数,直数到八十一次上才与齐永康一起悲哭起来······
肥遗贪玩不爱着家,可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帝君还没下令让他回来,他便早早带了从凡间寻摸到的新奇玩意回了家要拿给帝君看。踏进家门时,喻武正洒扫庭院,见他一蹦一跳的回来,正要调侃他几句。丧钟在他二人耳边炸响时,两人心中同时一空,肥遗只觉得自己与主人间特有的那种感觉突得便被人抽走似得不见了踪影。他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哇”得一声扑到喻武怀里,“喻武,帝君去了,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