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并不止沈微雪面前的木柜。
在他身后,原本雪白平坦的墙壁缓缓裂出一条缝隙来,还未完全打开,便被反应过来的玉兔儿拧了拧灯座,定住了没再继续。
……这就有些尴尬了。
谁能想到他随便一躲,就躲人家机关后面了呢。
这运气也是绝了。
连主角在身边都救不了他。
沈微雪只沉默了一瞬,便镇定自若地拍开了搭在腰间的某只爪子,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谨慎地和玉兔儿隔了点距离,才露出温和又无辜的清浅笑容:“圣主好久不见,真巧。”
玉兔儿倚着桌案,一动不动,他轻飘飘的视线从沈微雪身上掠过,停在沈微雪身后默然而立的陌生青年身上,精致眉眼微微一沉,缓缓道:“希望两位埋在花泥下一起当肥料时,也能继续巧下去。”
少年圣主的心情显然是差到极点,也没心思与他们周旋,一拍桌案,不知牵动了什么,清脆一声响后,遥远处传来铃铛声声,他问都懒得问一句,张口便喊:“来人!”
护主侍卫们听见铃铛响,迅速赶来。
迦兰人身姿轻盈,行动极快,转瞬间就到了门口,叩响了门:“圣主。”
千钧一发之刻,沈微雪反手扣住云暮归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语调急速地低声道:“我有法子让冰魄花绽放。”
护主的侍卫们在即将破门而入前被堪堪喊停,疑惑又不敢多问地退了下去。
沈微雪心说赌对了,他神情从容,不疾不徐道:“圣主心情不佳,恐怕还是因为祭月将至……而过往数月里,明月都不太圆满,故而冰魄花也没能绽放。”
他微微一笑:“我正是为此而来。”
玉兔儿倏地抬眸,紧紧盯着他,视线极度锐利。
沈微雪如若不觉,微雪仙君以往和谢小师弟闯荡江湖,捅过的篓子比这大的,也不是没有,早练就了一颗处变不惊的金刚心。
他沉稳道:“冰魄花不绽放的原因,究根结底是因为汲取的灵气不够它们本就依赖月光灵气而生,恰巧满月夜月光灵气最盛,催动之下,才会尽数绽放。”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不必纠结满月,只消凝聚足够这所谓的月光灵气,同样能催开冰魄花。
玉兔儿聪明机敏,立时明白了沈微雪的言下之意。
迦兰城得天独厚,恰巧落座于整个大漠里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每个人身上都沾染着灵气。
可惜他们心思单纯,灵气融入身体,使他们动作轻盈、气力充沛,他们也只当是天赐,并没琢磨出什么来。
玉兔儿隐约有摸索出一点什么,但全城里只有他一人有所感悟,无人能交流,领悟的东西有限,这会儿听沈微雪条条是道地讲了几句,脸上不耐烦稍作收敛,似有所感。
沈微雪细辨少年神色,越发笃定:“我见城外有一处灵泉,干净清澈,以之为镜,或许可以凝聚月光……”
他满付心神都落在应付少年圣主一事上,也忘了手里还握着一截手腕,更没留意到那手腕的主人在安静了一会之后,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挣,反手将他握住。
玉兔儿倒是察觉了什么,在和沈微雪对话的间隙里,分过来一缕浅淡若无的视线,稍作停顿后,又收了回去。
只在两人对话暂且结束时,忽然问了一句:“他是偷偷闯进来找你的?”
这个他毫无疑问是指云暮归。
沈微雪心念微转,半真半假道:“他是我同伴,原本守在城外的,见我久久未出,一时担心,才擅闯入城。我们只想见一见冰魄花开的情景,并无恶意……”
不知哪个字眼戳动了玉兔儿,他倏地蹙了蹙眉,怔愣了许久,才又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
是同伴啊。
沈微雪下意识想回答,话未出口就想起来,他刚刚第一句话,讲的便是同伴,玉兔儿不可能没听清。
他迟疑了一下,换了个说辞:“朋友。”
“哦。”玉兔儿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冷不丁道:“情人朋友?我看到他抱你了,你们还牵手。”
沈微雪险些被口水呛到。
他压了压喉头痒意,才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得很近,还握了手,而他毫无察觉,也没抗拒。
沈微雪动了动手腕,想将手缩回来,然而云暮归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反应过来,仍旧牢牢握着他的手不松。
一缕温暖柔软的灵力从两人相牵的手上传渡过来,在他手腕处游离,暖融融的。
沈微雪恍恍惚惚中,有种被尾巴缠住了手腕的错觉,他话语凝滞了一下,便忘了否认的说辞,含糊地应了一声,试探着告退离开。
玉兔儿没有阻拦,他垂下眸,一言不发近乎默认。
直到沈微雪他们离开后许久,他才伸出手来,重新握住机关。
触碰到灯座时,玉兔儿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僵硬,弯折时,关节间竟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仿佛两块骨头轻碰摩擦。
他动作顿住,片刻后再次舒展手指,嘎吱声越发明显。
不疼,除了有些僵,也没别的感受。
玉兔儿怔愣了一瞬,没再管,用力握紧了灯座,将只展露了一条缝的暗门打开,露出了后边的密室。
说是密室,其实只是一个很狭小的隔间,顶多能站两三个人。
里面摆着更多的画卷,有展开挂着的,也有卷起用细绳系好放在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