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雪毫无防备，倏地失声：“啊……”

每一寸灵脉都在战栗，云暮归一改之前的温柔安抚，变得强势起来，灵力霸道地席卷了他全身，如汹涌热泉，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一缕不陌生的灵识顺着灵力而来，轻车熟路，直奔沈微雪的灵识海。

两人不是第一次魂修了，沈微雪对他没有防备，几乎是大开门户地任由他闯入，蜷缩在灵气海深处的灵识被惊动，在满片冰冷中感受到熟悉的滚烫气息，立时眷恋地想依靠过来。

然而眼见的两道灵识就要交缠在一起、共同没入灵气氤氲的灵识海，云暮归心念一动，猛然停住。

离沈微雪的灵识咫尺距离，偏生不过去了。

沈微雪茫然地抬眼，难受地蹙了蹙眉，理智有短暂地回笼停下也好，楚然离开后，留下的所有隔离禁制都纷纷破碎，迟意还在旁边屋里呢。

凭迟意的修为，他们稍微有些什么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啊！

他心里这么想着，可当他抬眼时，眼眸里却只有水光润泽的控诉。

然而云暮归不为所动。

这只蛰伏深藏了许久的狼，终于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点危险的利爪，将猎物牢牢摁在怀里，低眸神情认真地问：“师尊，我可以什么？”

沈微雪：“……”

两相僵持了一会，沈微雪本就仅剩不多的理智，在灵力仿佛永无停歇地冲刷中摇摇欲坠、终于消失殆尽。

他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着，眼底水光越发湿润，终于示弱地凑近了一些，微凉的唇擦着云暮归的耳垂轻颤，他半阖着眼，隐忍又认命地喃喃：“你可以……”

一声巨响打断一切。

夜风从大开的门口卷入，沈微雪如被一盆冷水兜头兜脸地泼下，心神一敛，清醒过来，下意识缩回了脑袋，转头看去。

被劈得七零八落的木门烂了一地，一只躲在门缝里没溜走的幻魔一并暴毙于琴意之下，惨叫一声融成一滩黑水。

迟意怀抱古琴，长身而立于门口，向来冰冷如霜雪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上，浮起一丝轻微的裂痕。

他的视线从榻上相拥而坐、姿态不那么端正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语气里终于带起了一丝属于普通人的疑惑。

“我不该来？”

……

一刻钟后，三人在迟意屋里聚首。

气氛有那么一丝微妙。

云暮归身上蔓延着又沉又重的低气压，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背脊挺得笔直。

沈微雪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方才险些就坦白了心思。

情至兴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冷静下来后，羞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沈微雪忍住想捂脸的冲动，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我大徒弟，云暮归。”

他朝迟意介绍了一声，又偏头看云暮归：“早些年认识的好友，无琴仙君，迟意。”

云暮归在旁人面前，还是很尊师重道的。

他疏远有礼地喊了声“无琴仙君”，语调平缓，无波无澜，但显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迟意“嗯”了一声，也没追究云暮归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他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绕了两圈，冷不丁问：“有主了。”

这一句突如其来，沈微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这是他和迟意刚见面那天说过的话……当时迟意提及合籍，他脑子一热，说了句有主了。

沈微雪：“……”

那会儿迟意不声不响的，他只以为迟意不在意，谁成想一转头，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提起来了！

旁边一道狐疑又炙热的视线挪过来了，定在他脸颊上。

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

沈微雪强作镇定，目不斜视地转移话题：“这小镇古怪，我们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他们查探了几日，总算是有了个比较明确的猜测。

小镇轮回的关键点，约莫就是许大郎君和他小青梅的那桩永无止境的婚事。

黑雾他们已经试验过了，就算是彻底消失，于大局也无碍。

而这桩婚事……他们曾在黎明时分潜入许家，将准备迎亲的许大郎君敲晕了锁在屋里，守着不让别人来喊醒他。

结果就是他们守了足足几个时辰，那天边仍旧漆黑一片，早该照遍大地的晨曦迟迟不出现。

直到他们放弃离开，许大郎君被人喊醒迎亲的那一刻，天边晨曦才破空而出。

这桩婚事，是一天的起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