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剑是我爸的,”古塘村43号房中,司予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微弱火光下戚陆平静的脸让他觉得安定,“那老家伙的事儿以后再和你说,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对社会也没做出什么贡献,他没怎么赚钱,也不知道交没交过税,但他是个好父亲。”
“嗯。”戚陆抓着司予的手紧了紧。
“他有一把木剑,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司予回忆,“他是个写鬼故事的小说家——我以为他是,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经常在夜里出门,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不管他去哪,都带着他的剑。”
司予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戚陆握着他的手:“怎么?”
司予勉强扯起嘴角,轻声说:“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小时候没有别的玩具,就喜欢拿司正的桃木剑玩。有天他趁司正不注意,偷偷抱走木剑去和同学疯玩了一下午。回家后才发现司正急疯了,把桌子都掀了找他的剑。司予吓呆了,司正当时的神情如同陷入了某种癫狂状态,面沉如水,手臂上青筋暴起。
第二天,司正找了一个木匠,对照着自己的这把剑给司予做了把一模一样的玩具剑。
木匠手艺精细,做出来的玩具剑和桃木剑如出一辙,剑鞘上的纹路都如出一辙。玩具剑毕竟是新做的玩意,最初还容易分辨,但司予玩久了、变旧了,两把剑更加相似,如果不是仔细辨认,有时连司正也会弄混。
八岁的某一天,司予拿着两把剑玩儿左手和右手打仗的游戏,又恰好在抽屉里翻出了司正的黑白寸照。他觉得好玩儿,随手就拿胶带把照片黏在了其中一把剑身上。
当天晚上,司正走得很急,桌面上放着两把剑,其中一把贴着照片。他想也不想,带起另外一把就走。那天他一走就没有再回来,人没回来,尸首也没有。
司予抬起手,让戚陆的手背贴着自己侧脸。脸颊上传来冰凉触感,他努力让自己克制着不要发颤:“戚陆,他带走的那把剑,是我的玩具剑。”
戚陆瞳孔一震,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双手捧着司予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有力:“不是你的错。”
“戚陆,”司予声音有些沙哑,“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是怎么死的?如果那天,我没有把照片贴在剑上,是不是他可能就不会死?”
“你做得很好,”戚陆的大拇指在司予脸色轻按了按,“你长大了,又勇敢又坚强,你已经做得很好。”
“我知道,”司予笑了笑,他眼眶泛着薄红,但神情异常平静,“我知道的。”
“嗯,”戚陆把脸贴近司予,和他鼻尖抵着鼻尖,“好厉害。”
“但是我就是……”司予喉头一哽,他闭了闭眼,“好遗憾……”
戚陆用力把司予紧紧抱住:“没事的,没事的。”
“我好遗憾啊,”司予靠在他肩上,低声说,“都不知道他一直坚持在做的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他每天晚上在外面都在干嘛,都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有……没有好好了解他。”
“他是个好人,”戚陆的声音坚定有力,“一个……很好的人。”
司予笑了一声,把脸埋在戚陆肩窝蹭了蹭,抬起头时感觉睫毛有些湿意。他紧紧回抱着戚陆,说:“嗯,你说是就一定是。”
戚陆偏头亲了亲司予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