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的指腹慢慢地磨着杯口，状似随意地问：“那位李主任好像认识你？”

他可一点都没错过李主任看到苍靳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讶。而且，他请求官博为他们澄清，李主任却推三阻四，打着官腔，直到苍靳开口说话，她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太初仙宗的声明，李逍子的退出，各大仙宗的响应，以及舆论的倒戈，仿佛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使一切发展得顺理成章。

因此，顾青不得不多想。

苍靳没有马上回答，端着茶杯，盯着淡绿色的茶水沉默。

顾青见状，歉意地道：“我问得唐突了，如果不方便回答……”

“我不认识她，她可能认识我。”苍靳打断他的话。

“咦？”顾青被弄糊涂了。

苍靳道：“我的长辈在中央大陆有点身份，李主任管理试仙大会，办理事务需往返中央大陆，她可能和我长辈有过交集。”

顾青恍然大悟：“那就怪不得了。”

苍靳小时候长得一定很漂亮很可爱，又有一头独特的银发，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如今长大了，更是俊美无俦，李主任见到他，估计一下子认出来了。

而且，在仙界，辨识一个人不单看外表，还识气息。

“今天的事，真是托了你的福。”顾青感慨地道。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熟人好办事。

“巧合。”苍靳微微蹙眉，“你说得不错，太初仙宗的弟子确实日渐堕落。”

不过是一介小小入仙，仗着天才名头不潜心修炼，反而在公共平台大放厥词，简直贻笑大方。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整个太初仙宗上上下下数万弟子，是不是都和这个李逍子一样，打着仙宗的名头，在外得意忘行？

“这个嘛……应该是每个仙宗从古到今都普遍存在的现象。”顾青喝完茶放下杯子，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继续擦拭头发。“以前没有网络，讯息交流不发达，门下弟子做点失德的事，只要掩饰手法好，基本发现不了。现在不同，随着网络的发展和普及，无数人被拉近了距离，同时，某些人的丑恶一面也被真实地展现出来。所以说，网络既是个放大镜，也是一面照妖镜。”

苍靳捧紧茶杯，墨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顾青。

顾青擦拭完头发，把毛巾披在肩膀上，伸展大长腿，露在外面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如白玉般晶莹剔透。

苍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目光越发深沉。

顾青却毫无自觉，像只慵懒的波斯猫，坐姿随性，手掌支着下巴，半湿的发丝有点绫乱地垂在额前，眉心那翠绿的青之印若隐若现。

苍靳没有喝茶，候结却情不自禁地动了动。

顾青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微转，勾着嘴角看着苍靳，嗓音轻柔。“各大仙宗提倡素质教育，重视弟子的道德品性、培养他们的能力，这当然没有错。然而世路窄狭，人心叵测，大道既远，人情万端，熙熙攘攘，都为利来。你以为大能脱尘超凡，就无欲无求了？当然不可能！一旦遇上和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东西，必然会穷奢极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前世的那些仇人，个个在仙宗身居高位，功成名遂，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传言，暗中联手，对一个古老的修仙世家，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顾家的消亡，无声无息，没有一个大能挺身而出，为他们主持公道。顾青作为“漏网之鱼”，不得不隐性埋名，怀着血海深仇熬了一千多年，手刃了仇人。当时虽然引起了一阵轰动，可在整个仙界，那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小八卦而已。

与魔界相比，仙界是修行圣地，表面上没有纷争，充满了祥和之气，但在平静之下，依然在勾心斗角，血腥杀戮。

现在虽然和凡界接轨，建设新时代社会文明，然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仍深藏在仙修者们的骨子里。

苍靳听得很专注，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壶里的茶喝完了，他放下杯子，起身道：“我去洗澡，你早点休息。”

“……好的。”顾青应着，看他进卧室拿了换洗衣物，再进浴室。

收回视线，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群，果然发现几个小朋友在兴致勃勃地聊天，他果断发言，催他们早点睡觉。

听到他的语音，小朋友们立即安静，一个个乖乖地表示要睡了。

顾青摇摇头，起身走进卧室，站在自己的床边刚掀起被子，又突然放下，重返客厅徘徊了一圈，最后咬了咬牙，站在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

“苍靳，你开始洗澡了吗？”他问。

“……还没。”里面传来苍靳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