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粉已经闷了很久,几乎坨成了浆糊。
因为高温,即便出锅两个多小时,牛肉粉的温度也没怎么下去,正好是可以入口的适温。
斐垣一手托着一次性外卖盒下面的底,一手拿筷子往嘴里呼噜。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靠着比赛拿到了奖金后,斐垣很自私地留下了一点钱,买了一碗牛肉粉,和他的小伙伴躲在这个一直聚在一起下围棋的地方吃到了他这辈子最好吃的牛肉粉。
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两人趴在不是专门弄出的草坪,仅仅只是扎人还脏的杂草堆里看着对方傻笑。
可惜那些只是他的想象。
他既没有贪心地留下奖金,也没有和小伙伴躲在这里幸福地分享着一碗不知道没有多少肉的粉丝。
有的只是一团混乱,有的时候一片崩溃的哭声,有的只是扭打在一起的混乱。
季淙茗,你后悔吗?
后悔在那里时候认识我吗?
浓烈的煞气和怨气带着几乎是想要毁天灭地的恨意日日早饭,他那些本以为被自己深埋、遗忘乃至丢掉的东西,也被毫无隐私地翻了个干净。
季淙茗便了很多,曾经那个他说上一长串把嘴巴都给说干也不知道回一句话的小哑巴已经长大了,他的话变得很多,他变得很开朗,他外向活泼得能和很多人都交上朋友。
季淙茗不再只有他了。
而然他还是只有自己。
斐垣不是个多健忘的人,但和季淙茗相处的时间里,相似的气质很快便让斐垣想起了对季淙茗的眼熟来自哪里,但他并不高兴,也没什么喜悦的心情。
人生并不只有曾经的一段记忆。分分合合太多,人生变化太快,季淙茗也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罢了。
和季淙茗刚分开的那段时间,他痛苦,他难受,他崩溃,但最后,季淙茗也不过成了那个记不清面容,连名字也消失在记忆长河里的影子。
什么也不剩下。
斐垣彻底把他忘记了,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季淙茗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曾经的斐垣死了,他以为,自己和季淙茗再也不会有陌生人以外的身份了。
然而他再一次出现了。
小心翼翼,惴惴不安。
他变了,但好像又没变。
身上的那份令人安定的气息还是没变,会笑着将他视为世界上最重要的眼神还是没变。
不该是这样的,季淙茗,我会毁了你的。
和我沾上关系,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知道吗?
曾经的斐垣开朗活泼又外向,虽然穷,但小孩们又不在意这个,身边玩伴一大堆。
季淙茗并非是他童年的唯一玩伴,但却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一个。
——那是,斐垣的初恋。
季淙茗长得很可爱,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斯斯文文,皮肤白得几乎要发光。
但他从来都不说话。
斐垣听附近的大人说过,他是个哑巴。
虽然是个哑巴,但季淙茗的眼睛像是会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