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熟悉又恶心的场景就像一粒不起眼的火星,可这粒火星偏偏落入了肖一心内枯草丛生的庭院,轻而易举地就点燃了他身体里积攒已久的愤怒之火。
他一双丹凤眼内瞬间赤芒大盛,方才一路上围绕在他四周若有若无的黑雾也同时暴起,顷刻间便如有实质。
“肖一!”顾爻一把抓住身旁的肖一,沉声道:“不要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做什么的?
肖一在混乱中回忆——
他是来找魏寻的。
只有这个名字,能够唤起他神台里最后那点清明。
他竭力地压住心里的怒意,勉强地吐出几个字:“他,在哪?”
顾爻不忍看着肖一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侧脸被仇恨和理智拉扯得痛苦不堪的神情,他安慰道:“你在山外找个地方躲着,我先潜进去去探探……”
“师兄——”顾爻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远方一个少年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好不容易来一趟,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教师弟提前备好酒席,山外十里相迎!”
顾爻吃惊地抬头循声望去,只看见方才端居高位的悯众已经起身,悯安派众人恭恭敬敬地让道,迎出了一名红衣轻铠的少年。
“悯生?”顾爻不自觉地问道。
“师兄——”少年嘴角勾出了个诡异的笑,“我是阿逸呀!”
顾爻这千年来也是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清这个他曾经的小师弟。
他盯着对方的脸,却再也无法从中找到哪怕半点沈凌逸当年的活泼恣意,明明还是那张少年的面孔,却只留下一种行将就木的偏执。
他不由自主警惕地将身旁的阿赤朝身后揽了揽。
“阿赤也来了?师兄还带了别的客人?”沈凌逸又看了眼一旁静默不语的肖一,“还是个小美人儿。”
然而沈凌逸口中的“小美人儿”却没有一般美人儿似水的柔情,肖一的嗓音阴冷又沙哑,“他在哪?”
“谁?”沈凌逸微哂,“我不曾见过这位小友,不知道这里哪位是你的旧相识?”
“魏、寻。”肖一一字一顿,“在、哪。”
沈凌逸不解的表情很是夸张,“哪个魏寻?”
人群中马上有耳朵尖的谄媚道:“可是当年凛青山上那个十七岁就打通了周身灵脉的天才?”
薛成訾死了,但这世上从来都不缺献媚的小人。
“是了,有点儿印象。”沈凌逸低头婆娑着怀里那柄红缨枪的木质枪柄,忽而抬头时已然目似含刃,“凛青山被一场天火焚为焦土,小友不是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吗?”
凛青山上的那一场浩劫好像突然又回到了肖一的眼前,五年前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哭喊与求饶声激荡着他体内的戾气。
围绕着他周身的灵气与戾气激烈地搏斗撕扯,扰乱了他身边的气流。
那一头从未束好的黑发在纷乱的气流里翻飞,终于带落了那一截无力的破娟。
墨发如瀑倾泻。
他却只伸手接住那一截掉落的破娟,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顾爻与肖一近在咫尺,他看着身边的人慢慢陷入深重的黑雾里,在这样近的距离里都几乎都瞧不清侧脸。
“沈凌逸!”他折扇出手,指着沈凌逸的方向,“你住口!”
“我说错了吗,师兄?”沈凌逸眼神轻蔑,“是他的恨意释放了冥凤的焚世业炎,埋葬了凛青山上过百条的人命;也是他亲手握着魏寻的佩剑捅进了那个哑女的胸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