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探微突然很想笑,当年争先恐后要杀陆怀冰的是他们,被陆怀冰三言两语蛊惑化灭口为镇压的也是他们。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有人想杀家里人?好好的画不画,安安分分的神仙日子不要,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天下第一的虚名。
这个问题陆探微始终想不通,当初父亲将整个陆氏交由他手上,这些老东西恐怕暗地里压根没服气过。
这些年来,老东西们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不断,他全当没发生过,却不料他们想干一票大的。外人看来陆氏光鲜亮丽高不可攀,可是陆探微心里非常清楚陆氏已经没有多少可上砣称斤的了。
终究还是被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蛀虫啃得只剩下个空壳子了。
而眼下还妄想放出在锁魂塔受刑的陆怀冰,抢占浮光裘。
那些人见陆探微和他旁边的那只捡来的“狗”连把剑都没带,本还战战兢兢的心顿时被打了一把鸡血,其中一位资历最老的长老急不可耐地下令:“不必留活口,杀了他,重重有赏!”
这场密谋已久的叛乱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庄吟四人有心想将经过看清楚,但记忆的主人陆景怡却好似不忍再继续回忆似的,场景又骤然切换,四人猝不及防和一双冒着黑气的眼睛对上了。
第190章 一画开天(十)
这人的头发长得几乎垂到了地上,脚踝到膝盖之间环绕着流动的黑气,乍一看,他和陆探微竟有几分相像。
虽然没见过陆怀冰,但庄吟他们十分肯定眼前之人便是那传言中险些引起腥风血雨的陆怀冰。
此时此刻,这位百年前的魔头再也不必收敛淬了毒的爪牙,手里捏着陆危言的脖子,身周全是入了魔障的陆氏族人。
紧接着,他像扔掉山鸡般丢开了奄奄一息的陆危言。
陆危言身上穿着浮光裘,狼狈地伏在地上,当真像只五彩斑斓的鸡,还是只被缠得喘不过气来的鸡,斯文的脸上此时只剩下菜色,不知蓝花楹见了还会不会倾心于他。
“它不是谁都能穿的,比如不自量力的人就穿不了。”陆怀冰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重戏鱼伤的陆探微,发出了自解封枷锁以来的第一个疑问,“他们不仅想要你死,还想要整个天下的人都死,你救他们做什么?”
陆怀冰这番话听得庄吟胃疼不已,心道这人疯得太厉害了,想颠覆天下的罪魁祸首不正是你自己么?
现任陆家家主靠着陆景怡勉强支撑着身体,毫不畏惧地迎上陆怀冰的视线,显然也觉得此人不可理喻,疯得可以,干脆紧闭双唇,沉默以对。
陆疯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家主的回答,反倒陆景怡一直盯着他,这头刚成年的狼崽子那目光凶狠的紧,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喝血吃肉。
可惜太年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被锁魂塔压了一百年的陆怀冰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也没按常理出牌:“小子,我看浮光裘这件衣裳蛮适合你的,送给你要不要?”
陆景怡神色冷漠,硬梆梆道:“客气了,我不需要。还是留给你自己日后九泉相伴吧。”
“九泉?我本就从九泉而来。”陆怀冰一甩衣袖,将手背到身后,表情堪称温和,若不是黑气萦绕,大概没人会认为他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你可知浮光裘如何获得?那是我上碧落下黄泉九死一生寻到的,他们倒好,将它视为邪物,说什么此物一出必将引起天下争斗,故而将其扼杀在襁褓,还要连带我一起镇压。”
“哎......”他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将视线移到陆探微身上,语气仿佛在唠家常,“你爷爷陆怀生,也就是我的好弟弟,听信谗言一手将我镇压,好一个大义灭亲。”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想得到陆探微的肯定,承认陆怀生灭错了亲。
可惜陆探微受了重伤,脑袋昏沉,陆怀冰的长篇大论他并没有听进去,所以也无法回答他。
久未等到陆探微接话,陆怀冰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放在身后的指尖突然窜出几缕浓郁的黑气,瞬间化为五道黑鞭,一挥手,狠狠地抽打在五步外陆危言的身上。
陆危言痛不欲生地闷哼一声,竟忍住没有喊出来。与此同时,众人都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浮光裘却没有丝毫破损。
近观这一幕的庄吟四人不禁都为陆危言捏了把汗,这莫非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191章 困兽犹斗(一)
此魔头真的不能以常人思考方式去揣踱他。
陆怀冰非要把浮光裘给陆景怡,陆景怡坚决不要,陆怀冰就呵呵笑,然后抽打陆危言,如此循环了好几轮。
庄吟觉得这一幕实在惨不忍睹,其余人也没想到陆怀冰如此脑残,正以为他没完没了时,陆怀冰忽然将浮光裘收回手中,似乎玩腻了之前的游戏。
逃离浮光裘桎梏的陆危言终于喘过一口气来,伏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吐了好几口血,完美地诠释了自作孽不可活。
陆怀冰抖了抖浮光裘,然后披在身上,笑道:“都说我大逆不道,可自始至终我未杀过一人就被关在锁魂塔里,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没有见过天日,想想自己还挺冤的,你们说是不是?现在……不如我就做实这个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