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当二人走出房门的时候，似乎两个人都变了，陆剑离神采飞扬，然而眼中也多了一丝沉稳，秦弦冷静克制，眉宇间那层阴郁和冷凝却散去了不少，王铁汉抬头望过去，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令所有弟子们仰望的云中君，清雅端正，不着尘色，然而却又跟当年不尽相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后，发生了质的改变。

第148章

“昨天上山累坏了吧？早饭我都准备好了, 也没什么好东西, 不过是白面馒头和一些清淡的山野小菜, 你们要不要来尝尝？”

王家嫂子走了过来，面上满是温和，陆剑离粲然一笑, 朝着他拱手一拜。

“那就多谢大嫂了。”

陆剑离拉着秦弦坐下来, 笑眯眯地吃着早饭，却发现王铁汉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里擦着锄头，与昨天的热情憨厚大相径庭，只觉得有些奇怪, 为何只过了一夜这乡间汉子竟然也心事重重了？

“王大哥有心事？可是碰见了什么麻烦？不妨与我说一下, 没准我还能帮上你呢。”

陆剑离叼着馒头含含糊糊地说着话, 被秦弦用筷子尾部敲了一下爪子。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陆剑离耳朵一耷拉，乖乖地把馒头咽了下去，总感觉秦弦这副家长的模样有点似曾相识, 而王铁汉看见了这一幕怔了一下, 低下了眸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看见了……故人，然而物是人非, 我不敢相认。”

秦弦没有说什么，端起碗将粥一点点喝完，看不清神色。

陆剑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有何不敢？大家都会变的, 但是既然是旧识, 能再次相遇就是天大的缘分，若是老哥你错过了机会，就不怕遗憾么？”

遗憾？

王铁汉自嘲地笑了笑：“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如今我又有何脸面与他们相认？”

听到这话，陆剑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了，就在这时，秦弦将粥碗轻轻地放在桌上，拉着陆剑离跟一旁的王家嫂子道了谢告了别，两个人走到了门口，秦弦突然转过头来，阳光笼罩在他身边，有些刺眼，王铁汉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听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所有的事情自有定数，你在或者不在，当初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又何必就执着于过去好好过日子吧，宋轩，你能活下来，我很高兴。”

坐在地上的王铁汉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红了起来，看着那二人相携离去，跌跌撞撞地追出了院子，却已不见了秦弦和陆剑离的人影，旁边的大宝走了过来，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爹爹，宋轩是谁呀？”

王铁汉红着眼睛说道：“一个老朋友。”

十多年过去，当年与陆柯在太华打架的少年早已面目全非，原本的太华弟子也隐姓埋名，成了乡野间普通的一个农夫，连他自己都快将那个名字忘掉了，可那个人竟然还记得。

王铁汉的媳妇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掉了桌上的碗筷，什么都没说，只是给王铁汉倒了一碗水，然而王铁汉却没喝，反而将碗推开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默默无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人，笑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身影一闪，瞬间朝着秦弦和陆剑离来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王铁汉的媳妇目光黯了黯，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者说似乎早就知道，王铁汉在等着这一天，所以她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地将儿子领回了房中，自己坐在桌子前发呆。

“秦弦，那个人是不是……咦？”

陆剑离原本正奇怪刚刚那两人的对话，想要问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弱的气息从他们离开的方向飞快地朝着他们追赶过来，他们转过身，陆剑离就看见王铁汉站在他们面前，目光清亮，气息不凡，哪有一点农夫的样子。

“弟子宋轩，拜见秦师兄。”

王铁汉，不，应该说是宋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秦弦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若是秦弦能看见，定然会认出这是太华中最郑重的礼仪。

“我已说过，你有你的生活，太华已经成为过去，此时又何必追来？”

秦弦叹了口气，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宋轩修炼的是太华的功法，此时他离化神一步之遥，对于灵气最为敏感，如何察觉不到这人竟然是太华幸存下来的弟子，再加上当初他与宋轩有过一些交集，很快便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宋轩笑了一下，眉眼之间尽是坦荡：还带着一点释然。

“身为太华弟子，宋轩不敢只顾私情，秦师兄，当初我因为任务不在宗门之内，待我回来之时，宗门已经灰飞烟灭。

我这些年隐姓埋名，却始终不愿意离开，一直守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家在这，更是因为我相信当年的事情绝不像人们传言的那样，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我留在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