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再有什么要出去时间长的、或是要去危险的地方,江随澜都会赖着跟他一起。
殷淮梦是不愿意的。
若仅仅是时间长的出行也就罢了,若是危险的地方,便是化境也是会马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随澜才初境。
于是有些厌烦,觉得随澜不会体谅。
现在想来,他那时也是极不体谅随澜对他的担忧;不体谅随澜一人在小银峰,痴痴等他的心情;不体谅随澜夜半噩梦惊醒,抱着他哽咽,说梦见他没有从秘境回来的恐惧心情。
所以,他要去崎平交界,随澜偏要跟来。
倒是奇异。
过去他不去想、想不懂的种种,如今回想起来,竟如拨开云雾见日月,那样简单清晰。
只是……好像有些晚了。
殷淮梦凝望着冥河边的江随澜。
如果江随澜知道殷淮梦此刻所想,大概会沉默好久。
他其实一直在等殷淮梦问他为什么愿意不顾危险,只为跟在他身边?
如果殷淮梦这样问了,江随澜会说:我要跟你生同衾,死同穴。我不要在小银峰等,等太难熬,尤其是我不知道会等来的是什么。
可殷淮梦从没问过,只冷冷淡淡,言行无不表达一点,是他江随澜不懂事。
是他江随澜自作多情。
江随澜忽然站了起来,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殷淮梦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出了冥河之界,站在洞口,若表述起来会显得有些奇怪,但却是事实——上次来这,是将近三百年后,此时此刻一眼望去,魔渊崖底居然不是那时那样的一片漆黑。嶙峋怪石还是在的,但在石头的间隙中,长满荧光色的什么,似是什么菌子。但再仔细看,那东西分明在动,身下有好几条触手摆动,伞样的身躯悄悄睁开眼看江随澜,左看右看,忽然翻过身,伞面下龇出利齿来。
江随澜呆了呆。
这东西真怪。
不仅怪,还……没什么善意。
那菌子几条触手撑着站起来,有点儿滑稽地朝江随澜跑过来,伞下的嘴越张越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身躯,像是触手在顶着张嘴跑,跑到江随澜跟前,一口咬在他腿上。
然后牙被磕掉了个干净。
那个凶劲整个儿垮掉。
那些在这只菌子身后跃跃欲试的其他菌子,陡然蔫了。
全都退回原位,伪装成一只只乖巧无辜、只是会闪闪发光的菌子。
江随澜正觉得好笑,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凄厉惨叫声,哗啦啦掉下来三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