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叹了口气。
“明白了?”兰迪斯欣慰地说“你猜他会怎么做?”
梅卡尔于此时按于剑柄上的左手动了,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始,他锵一声拔出了鞘内的十字剑,那一声巨响如龙吟般锋锐,吓得奥德赛的士兵纷纷朝后退去,让出了双眼微闭的罗曼,他的学徒。
这声巨响仿佛是刮在罗曼脸上的一耳光。
“你是我的学徒,今天就让我……”
罗曼惊恐地举起手中圆盾,梅卡尔的话仍未说完,人已冲到近前,钢剑与钢盾碰撞,又是一声破锣般的败裂响声。
“他真够倒霉的”辰嘲笑道。
“是啊,他真倒霉”兰迪斯附和着说,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均是笑了起来。辰口中的他是指罗曼要在这万军阵前被教训,而兰迪斯口中的他指梅卡尔教徒无方,以至承担了如此一个错误。
罗曼连连退后,没有人能够求助,他勉力举起长剑招架,梅卡尔似是在瞬间变了个人,如出笼的猛虎般怒不可遏。又是一剑当头劈下。震得亲王手臂酸麻,胸口气血翻涌。
罗曼变得迟钝,一年多的安逸生活令他荒废武技,辰与兰迪斯都看了出来。梅卡尔发出疯狂的怒吼,那气势让他的学徒胆战心惊,他缓慢绕着圈,双眼时刻不离立定的导师。
就像辰与罗曼曾经在竞技场上面对跋扈王子的组合时,兰迪斯几可预见下一刻,罗曼的动作。
果然他一脚贴着地面扫去,扬起了一阵沙。
“他输了”兰迪斯唏嘘道“黑风去开城门”
沙尘迷了梅卡尔的眼,骑士匆忙后跃,罗曼觑准时机,深吸一口气,挺剑直刺,挑向梅卡尔的肩头。但两个骑士的决斗,并未到此结束。
梅卡尔大喝一声,双目视物模糊,朝后跃去,双足皮靴在沙地上一个打滑,找到了平衡,继而用尽全身气力高高跃起,背对阳光,勉力睁开了双眼,高举长剑,往罗曼头顶劈下。
“身体在空中是最不安全的战术”
“对”兰迪斯说“我很庆幸你还记得教过你的”
“我一直记得……”辰认真地说,但下一秒,他失声大喊“不行——!”
罗曼微微屈身后蹲,双手持剑于胸口处斜指向天空,剑身的反光令梅卡尔双眼眯了一眯。他径直把自己的身体送到了剑锋上,学徒长剑拿捏的角度妙到了毫厘,从梅卡尔的小腹直捅而入。
任是兰迪斯与辰再怎么设想这个师徒对决的结果,也不能比现在更吃惊。
梅卡尔似是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也预料到了罗曼采取的动作,但他在撞上剑尖的瞬间,抬起头,与罗曼对视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说了句什么,随即旋臂,后屈身体,手中的十字长剑撩了过来。
梅卡尔的剑在那一瞬间,搭在罗曼的剑身上横削而去,顺着剑锋上撩,在罗曼惊恐的注视中,经过他的手臂,却对其视而不见,再一路向上,贴到了奥德赛亲王的脖颈。
又干净利落地一挥,罗曼的头颅带着一道血线,旋转着飞了出去,时间仿佛定格了在那一刻,奥德赛与楼兰人张大了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决斗的最终结局。
一秒后,罗曼的头滚落于地,滚到奥德赛军阵前,梅卡尔疲惫地抱着亲王身首分离的躯体,扑倒下去。
“别杀了”崔恩制止了自己的部下“杀够了,留点人吧”他说。
大德鲁依抬脚迈入奥德赛,所余为数不多的奥德赛人惊恐地打量着他。一身灰黑色猎服的神射手,背跨银灰色长弓,在空空荡荡的主干道上走着,身后,他的兽群如洪水般扑倒了城门,涌了进来。
像是个马戏团的领班,又像是街头的杂耍艺人,安静地走着,“踏踏”步声从他擦得铮亮的长猎靴下传出,死神的脚步传遍全城。他的身材如桦木般修长且挺拔,笑容也如他的师父般温顺。
崔恩抬头看着那间两层小屋,门口的蔷薇花许久无人打理,落叶铺了遍地,泥泞中浸着稀稀落落的花瓣,雨季就要来了。
“金狮的宅邸,寒酸”他微笑着说。
“没想到,那位龙骑士住的是这种民宅”云雀也跟着唏嘘道,她的主人走进了兰迪斯与辰曾经的家里。
当初离开奥德赛时匆匆忙忙,一应家什只带了极少的一部分,崔恩示意他的部下们在院外等候,借着木屋内,透过紧闭的门窗的光线,走上了二楼。
木制台阶在他脚下吱呀吱呀地响着,动物们仰头望去,崔恩在二楼推开了卧室向阳一面的窗子。
他坐在辰的床沿,随手捡起他用的枕头,凑到鼻前闻了闻,像极了一只寻找主人的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