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这里有命比纸贱的街头流民,也有隐藏在人群中的高官贵族, 黑帮头目,像是有人将珍珠砂石都混在了一起, 然后倾倒在了这生长在黑暗中的九街。
不过无论这里隐藏着什么,此刻都与皇轩烬无关,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智障, 居然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参加一场狂欢。
虽然小茉莉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乖乖地跟在皇轩烬后面,但他还是低估了女孩的好奇心。小茉莉几乎要将看到的一切向他问清楚。
“小烬,那些是什么。”小茉莉侧头看着身边带着鸟嘴面具的□□人,女孩皱着眉, 觉得那些人有些怪异。
“他们在假扮瘟疫医生。”皇轩烬拉着女孩退让着□□的车队。
“瘟疫医生?”
“数个世纪前,瘟疫是西陆最恐怖的死神, 每当一场瘟疫来临, 死去的人便如同被镰刀收割过一次。而瘟疫医生总是和瘟疫一起到来,被他手中的棍子点过,便意味着死亡。”
皇轩烬的目光追寻着那些假扮着瘟疫医生的□□人。他像是有些没睡醒一样半睁着眼。
数个世纪前的西陆, 那些瘟疫医生戴着冰冷的面具,无慈悲而残酷。他们穿着厚重的黑袍,不裸|露任何的皮肤,他们想要将自己隔绝在死亡之外。
在那些病人面前, 他们是手执长棍如权杖的审判者。
可他们终究不过是带着冷硬面具的凡人。
一场瘟疫过后,他们大多也会死去。
被抛在荒郊的尸体,如死去的鸟类。
身上的黑袍腐烂。
“那他们为什么要扮成瘟疫医生呢, 这听上去一点都不好。”小茉莉扯着皇轩烬的衣角说。
“有什么不好?”
“死掉,听上去很不好。”小茉莉说。
皇轩烬轻笑着说:“听上去是有些不好,不过我会死的,你也会死的。”
死亡对于所有人都只有一次,所以它隆重而庄肃,比任何的庆典都要隆重。就像当年的酒寻祭就算再怎么盛大,每年也都会有好酒流过秦淮河。每四年的礼魂祀,金陵的沽酒人也看过了太多次。可死亡只有一次。
但死亡又仿佛只在一瞬,短暂而轻薄。
“有人贪生,有人无畏,可这世上也总有人戏谑着死亡。”少年看着吵闹地穿过黑市九街的□□队伍。
“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我是个逃兵,或者我不够坚强,那只是我突然不想玩下去了。”少年在黑市九街的风中说,黑发扬起。
向死而生,有人看见了死,有人看见了生。
还有的人只看到了满场荒唐一场戏,于是嬉笑怒骂,于是放荡□□。
这天地大幕落下,死去的骷髅狂欢作乐,未死的人鼓盆而歌。
“走吧,后面还有更热闹的呢。”皇轩烬从一家铺面上拿了两个棒棒糖,然后扔了两枚铜币过去,撕开铝皮包装后递给了小茉莉。
“我不想要草莓味的,我不喜欢草莓。”小茉莉皱着眉说。
“吃吧,反正里面又不会真的有草莓。”皇轩烬说。
“小烬,你说人什么时候才算老呢?”小茉莉和皇轩烬靠在街边的路灯旁,看着对面在□□中叫卖的小贩。
皇轩烬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低头看着小茉莉,“当你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已经老了。”
“那我已经老了。”小茉莉低着头说。
“是啊,你个老女人。”皇轩烬叼着棒棒糖抬头看着街道上方飞过的鸦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