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北边来的逃荒人舍不得扔身上的衣服,就穿着这种过于厚重的衣服宁可把自己热死。
他掂算着要不要给少年添面,他怕少年付不起钱。
“客官是打哪边来啊,北边吗?”老板试探着说,想探探少年付不付得起钱。
“北边。和蛮多人一起过来的,不过他们走得慢。我饿了,先过来吃碗面,在这慢慢等。”少年说完又挑了口面。
“哦。”老板点了点头,“北面最近遭灾,雪落个不停。他们都想逃到长安来,想是天子脚下。可现在长安的人都想往外边逃呢。”
“不过今天城门关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都说那个皇轩烬是神凰暴君,要带来灾祸的。”
少年低眉拌着碗里的面,“若有人救过数万百姓,你会称他为英雄吗?”
他突然问。
“那当然是英雄了!”老板连忙说:“那可是大大的英雄。”
“不,你们不会。因为你们甚至不知道。你们甚至不知道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流血。流干了血。”少年却说。
“那是我们不知道啊,我们要是知道,那肯定把他写进史书里,街头巷口都讲他的故事。”
“是啊……你们甚至不知道……”
“行吧,先把钱付了。”少年从腰间摸出了个油布包,展开油布包里面是十多枚铜钱。他从里面点出了五枚铜钱摆在桌子上。
店家知道这种油布包是走南闯北的行脚商常用的,用松油浸过麻布以后,把铜钱包进来,然后窝到腰间。铜钱的棱角在束腰里硌着那些行脚商的腰就能让那些行脚商安心。
看少年身上寒酸,店家止不住有点同情。不过好歹是付了饭钱。
“得亏他们不用吃饭,这一路啊,还撑得下来。”少年自言自语着点着剩下的钱。
店家听了有点奇怪,但随即被周边的说书人引了目光过去。
街头有个说书人,面前写了个牌,说是路上遭了贼,望各位英雄赏脸给个路钱。
少年扔过去三枚铜板,“讲讲铁锁案吧。”
“客官说的可是皇轩离玉白衣渡江血衣归?”说书人恭敬地弯身行礼,“这位爷可能不知道,现在已无人讲皇轩了。”
“讲齐晟!”周围突然有人说。
“好,那我就先从齐晟赠月开始讲。”说书人接过了赏钱。
“说是那当年齐晟不过十六,还未扬名。他骑马过乌蒙,遇见了一个姑娘。姑娘为他指了路,他对那位姑娘说,我现在身无长物,但有一片月色可赠给姑娘,我来时见山后潭中圆月皎洁,甚是喜欢,便赠给姑娘了。明月十五姑娘不要忘记去取。”
说书人巧笑着说,当年那个纵横二十四诸国的谋士说客,曾给姑娘一片月色。
是何等意气,何等疏狂。
据说,齐晟死前曾饮马黄河,他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个姑娘,于是纵马去乌蒙,最终见到了白发苍苍的一个老人。他下马问老人,那片月色可否收到……
最后他牵马去了那片明月潭,那是个十五月夜。
他说,江南江北,纵横捭阖,到头来,不过一潭月明……
众人纷纷赞叹,可少年却歪着头坐在桌旁,像是有些委屈。
“已经没人说皇轩了吗?”
他看着那些听客,“有人要听皇轩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还在听齐晟与姬千重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