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修岐的闷哼,沈墨闫方才从他手臂上移开目光,他极快地瞥了白修岐一眼,冷声道:“我看仙首是从未受过这般的伤,如今受上一遭,倒是能让仙首往后谨慎一些,知晓何为山外有山。”
沈墨闫心中有气,以往他只觉得白修岐这人十分适合坐在那劳什子仙首的位置上,毕竟这人实力、人品、性子皆摆在那里,像个老好人似地,无论何事只要寻到他那儿,总能得到解决的法子。
如今沈墨闫却觉得烦得很。
这人将自己弄了个“身死魂消”也便罢了,那毕竟是假的。一身修为耗尽,落得个筑基也罢了,毕竟还能修回来,且如今看来这修回来的速度还不慢。沈墨闫如今最烦的,便是这人的“老好人”性子,凡事皆要自己挡在前头,什么人什么事只要到了他面前,便要尽心尽力去帮。
今日,若是要取玄雪冰珠的不是自己,这人定然也是要这般去帮的,之后再被玄雪冰珠的寒气所伤,若是治不了呢?这人这一条手臂是不是就不要了?便是修士总有些法子再长出条手臂来,那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且那些代价必然不小。
这般一想,沈墨闫心中便气得很,手上的力道不由便跟着重了些,出口的话亦又冷又硬,冻人得很:“你便是帮了再多人又如何?便看看你‘身死’之后有几人是真正在意的,便知晓值不值得。真真是枉做好人!人间界有一个称呼极其适合你——冤大头,你可拿走不谢!”
白修岐原本便是强忍着痛,如今听了他一番话心中不由好笑,心神一松再碰上沈墨闫下手一重,却是一时不查又泄了一声痛哼。
沈墨闫听到了,手上下意识便减了力道,又偏头去看白修岐的面色。没成想,却看到了一张满含笑意的脸。
沈墨闫忍不住冷冷瞪人:“笑什么?不痛?”
白修岐抿了抿唇,却是未曾抿掉唇边的笑意,他看着沈墨闫,伸手勾了他一丝墨发绕在指尖,温声道:“自是痛的,墨儿且轻一些。”
沈墨闫手上动作不由再轻了轻,开口却依旧冷得很:“便要让仙首更痛一些,这记忆方才深刻。”
白修岐勾着他的发,但笑不语,半晌,方才又开了口道:“今日,若非墨儿在此,我定然不会让自己受伤。”
沈墨闫瞪他!这人的意思是自己受伤还是他的责任了?
白修岐勾着指尖的发轻扯了下,成功引得沈墨闫又瞪了他一眼,方才开口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今日若是换成别人在此要寻那玄雪冰珠,我便是连那池子都不会下,顶多为人在岸边护-法罢了。”
沈墨闫一怔,一时间竟不甚明白这人的意思,只心头一些慌,却不知缘于何故,于是只得撇开眼不再看他。白修岐难得见他这般样子,索性多说上几句,将一些事解释一番,免得这人以为自己待谁皆是如此。
“墨儿方才说的,‘老好人’也好,‘冤大头’也罢,于我皆不甚合适。”白修岐道,“那些皆是做给外人看的,白修岐行事,从来皆是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事,我可从来不做。”
沈墨闫哪里会信,闻言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将心思放回了他手上。
白修岐对于自己难得说一次真心话,听的人却三心二意的态度有些不满,不由又缠着沈墨闫的发扯了扯,引得沈墨闫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你这手是真不要了是么!”
白修岐笑:“唔,不要了,墨儿若是再不理我的话。”
沈墨闫:“……”正要继续继续为他疗伤,却发现头发被扯着不放。沈墨闫无奈,只得重新看向白修岐,道:“你待如何?”
白修岐见他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身上,方才满意道:“便只说最近的一次,彩乐谷的那几个小姑娘恰好踏进了我给纯钧挖的坑里,我若不快些将人丢出去,那坑岂不就白挖了。”
沈墨闫一愣,忍不住问他:“她们遇险之处,便是之前藏纯钧仙剑之处?”
白修岐颔首:“正是。”
这般一说,沈墨闫倒是想起来,之前听人提起此事时,确是有说到那几位彩乐谷的弟子便是在沧海现不远处的山林中遇的险。
白修岐又道:“便是那古疯,我杀他,亦不是全无目的。”却是提起了最早的那一桩好人好事来。
沈墨闫略一思索,问他:“那个疯子身上有你要的东西?”
白修岐笑着指了指沈墨闫,道:“墨儿的白钧冰刃,主材便是从古疯那儿抢来的。”
沈墨闫不解道:“那白钧冰刃的材质分明与纯钧仙剑同出一源,为何会在那古疯身上。”
白修岐:“我当初寻到纯钧之时,便发现纯钧所在的那一处宝地曾有人进去过,只不过那人得不到纯钧的认可,无法将之取走,倒是取走了置于纯钧旁的纯钧石。之后一次我偶然遇见古疯,纯钧对那块纯钧石有所感应,我方才知晓取走纯钧石之人便是古疯。”他自然不可能任由纯钧石旁落,原本便是要想办法取回的。未曾想古疯会做出那般仙魔公愤之事,他便除了古疯,顺带取回了纯钧石。
白修岐笑道:“仙首并非你以为的那般风光霁月光明磊落,墨儿可是有些失望?”
沈墨闫闻言却是看傻子一般地看着他,道:“便是有私心又如何?那些你做过的事救过的人,便成假的了么?”
更何况,在他看来,这样的白修岐更真实,是真正的白修岐,而不是那个站在高台之上,面含笑意,温和却疏离的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