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高胖,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胖喝了口茶水含在嘴里吐掉,口腔的血腥味才没有这么重了。微合眼睑,高胖突然骂了起来:“奶奶个熊腿!这邪祟道行不浅,对付起来太麻烦了。”
阮洋急忙问道:“你见到那个邪祟了?你刚在后院通灵请魂的小鬼怎么说?”
傍晚时分见到的高胖,感觉像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抱着游戏心态的人。现在的高胖简直就是一只随时要爆炸的火药桶,喘上气了就开始骂。听起来是他老家的方言。
阮洋听着叽里呱啦的方言粗话有些头疼,握住高胖的肩膀,与他平视,喝道:“高胖!”
高胖这才稳住情绪,深吸一口气说:“刚请来的不是小鬼,正是邪祟本尊。他试图夺取张崇明身体的控制权。不过今天算他倒霉,刚能使唤张崇明的头部时,恰巧又被你们打断,只能逃了。还好你们及时赶来,否则我非得被通灵术反噬掉半条命不可。”
阮洋这才明白刚才与张崇明尸首对峙的凶险,扒开张崇明的长风衣,看到他被红线缝合起来的脖颈,胸膛,下肢,不由心生怜悯。
“高胖,你喊我们来,本来是发现了什么?”
“我试图去招张崇明的魂魄过来,发现他少了一缕魂。魂魄不完整,没法超度。”
“那缕魂你搜索不到吗?”
“魂识太弱了,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搬回1804的公卫,看有没有遗落在公卫。毕竟尸首是在公卫被砍得支离破碎的。”
“不会在车祸现场么?”
“车祸都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就是当时丢在车祸现场,现在也不知都飘到哪里去了。我们得借助他生前的东西,增强尸首对魂魄的引力,哭魂回来。”
“可是……”阮洋看着张崇明拼接起来的尸首,有些不确定,“就这样搬他走?”
高胖一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样子,说:“小子,湘西赶尸听说过吗?你以为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僵尸啊,大部分都是人背回去的。走啦!咳咳,我的肺啊,我的老腰啊!”
阮洋看见高胖走得老远的背影,这才觉得高胖和老沈确实是朋友,坑起小辈的手段如出一辙,毫不手软。
应书怀上前牵住阮洋的手,另一只手指尖轻击。应白白横空蹦了出来。应书怀对他指了指张崇明的尸首,抬脚就往门外去。
阮洋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只见应白白小小一只,莲藕似的胖手臂轻轻松松抱起张崇明的双脚,轻快地跟上来。应白白的魂体有些透明,小小的魂体隐没在长风衣下。在浓浓的暮色中不仔细看,只会以为一个人帽檐压得低低的,装酷在行走。
高胖坐在后座上,瞥了一眼将张崇明甩在后座的应白白,视线不动声色地滑过驾驶座上的应书怀。正要把视线移开时,却在后视镜里与应书怀淡淡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应书怀只是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后,启动了车子,丝毫不在意高胖对他的揣测。高胖却觉得自己被那一瞟穿皮拆骨地看透,一股凉气蹿上背脊。
阮洋倒是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对于后座上坐着一个跟活人一样的死人感到不安,一边时不时就回头确认一眼张崇明的尸首是否安然坐好,有没有东倒西歪,一边祈祷千万路上别碰到临检什么的。要不然真要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阮洋的祈祷起到了效果,一路平安抵达春水湾。下了车,应白白又按老法子抱着张崇明的尸首进入电梯。阮洋总有一种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弯下腰去问:“白白,你生辰八字给我,回头我给你多烧些纸钱和玩具,你还想要什么?”
应白白一听有礼物收,立马眼睛一亮:“手机可以吗?我想玩王者荣耀。”
阮洋有些惊讶:“你会玩?”
应白白得意地甩了下自己的冲天辫,说:“当然。他们技术太菜了,大部分是小学生吧。”
阮洋额角三道冷汗滑下,答应道:“行,给你烧个最新型最大屏的手机,保证你游戏不卡顿,秒杀那群小学生。”
应白白开心地死命拍起手来,差点高呼“夫人万岁”,然后就悲剧了。
应白白根本就忘记自己还抱着个人。张崇明的尸首直接从手中脱开,往前倒去,刚好趴在站在前面的高胖背上。被红线修修补补的头颅靠在高胖颈窝处,嘴角保持咧嘴傻笑的样子。猛然这一出,惊得高胖立即就要一把将尸首推开。
就在这时,“叮咚”,电梯门开了。
高胖只得停下要推开尸首的手,反手托着张崇明的尸首往旁边靠了靠。一个夹着公文包的老头,鹤发童颜,带着学术研究者的气质,走了进来。老头瞅了一眼电梯里的几人,微微点头算打了声招呼:“你们也这么晚呐?”
应书怀微微颔首,随即目视前方,没有应声。高胖被一具尸首压着,更不敢回应。只有阮洋回以善意一笑:“大爷,您也挺晚的啊。”
老头笑笑没再接话。电梯里出现短暂的安静。
“叮咚”,电梯门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