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番权衡利弊之下,谢谙选择忍气吞声,像是一位刚被婆婆立了规矩的新媳,深吸一口气,勾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应了:“二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李年见谢谙答应后暗暗松口气,方才佯装的镇定已然全无,紧握的掌心里全是热汗,心有余悸地往衣角上反复擦拭着,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顺利回了原位。
若是这个祖宗是装的话,依着祖宗现在的脾性,方才他那些话足以被剁成肉酱泄愤了。
可这安平侯现下真的是除了自家王爷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若真如此,那这安平侯也是个神奇的主,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个样儿。还是以前的样子……思及此,李年立马收拢思绪,不敢再多想。
“既如此,那老奴便带侯爷去浣洗院吧。”李年抬袖擦了擦额间沁出的薄汗,呼吸有些不稳,冲谢谙笑了笑。
谢谙认命地点点头,抱着木盆跟上。
甫一走进浣洗院,尚未来得及择一处极佳的位置便被一阵让人听了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语调就跟刽子手不小心拿着钝刀去砍头,半天都砍不下来死命地在那耗着。
“哎哟~好凉快哟~哎哟~好舒服哟~”依旧保持着纸片人形状的小心竿把他那绿油油的脑袋泡在水中,本就大的嘴巴再一次被水泡得大了半寸,现在是彻底闭不上了。
谢谙:“…………”
李年闻声低头憋笑,那肩膀抖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最后实在忍不住只能顶着涨红了的脸先走了。
“大~宝~贝~”小心竿用他那双大小眼瞄到了谢谙,扶着一边的木桶坐了起来,嘴巴里还牵出一条银色的丝线,在阳光下熠熠光辉,“崽崽~等~你~好~久~啦~”
妈的,一个破纸人还会流口水,简直辣眼睛。
谢谙不忍直视地闭上眼企图隔绝这诡异的一幕,然而就在他刚阖上眼的时候又陡然睁开,眸子里迸射出奇异的亮光。
他回过头看了看院门口,挥袖布下一道结界,随意把木盆放在一处,大步上前把小心竿拎了起来,指尖积蓄着灵力慢慢捻起他嘴边的那根银线。
“呀~崽崽的口水会发光诶~”小心竿兀自发出傻子般嬉笑,然后嘴巴一张,彻底没了声。
空气暂时安静了几下,只见小心竿动作迅速地从木桶里站起来,一改先前蠢兮兮的模样,毕恭毕敬地走到谢谙面前想要抱拳结果发现这两只小短手手不允许自己做这动作,于是只能跟小孩般撒娇似的晃动着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低低唤道:“侯爷。”
“无常?”谢谙指尖抵在小心竿眉心,拧了拧眉,不确定地问。
“正是属下。”
无常乃是死鬼的首领,亦是谢谙手下最出色的探子。小心竿身为纸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那便是能传讯。谢谙在小心竿身上下了神行咒,只要对方念出小心竿的传神口令借着神行术就能暂时将自己的魂魄附在他身上。
“事情进展如何?”谢谙问。
“属下们一路暗中护送,那人已经抵达京城,已经约好明晚酉时末在我家茶楼碰面。”无常晃了晃挡在眼前的纸条,滑稽地把自己给晃得往后退了几步。
谢谙忍俊不禁,拎着无常让他站直来,轻咳一声:“待会就修,先忍忍。”
“你家什么时候开了茶楼?就你爹那半里外就看不清东西的眼睛,也不怕误把泥块当茶叶放了?茶楼叫什么名字,改天我去捧捧场。”谢谙调侃道,他此前去过无常家一次,就喝过他爹用泥块泡的茶。
无常沉默了一下,带着一丝赧然道:“属下家中未开茶楼,那家茶楼的名字便叫‘我家酒楼’。”
“……”
无常顿了一下,瞟了眼谢谙的脸色,思虑一会儿又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近来南山国的那位三公主也时常出没于我家茶楼,身边总跟着不同男子。白池传信来说那三公主已经有了一月身孕。”
这位南山国的三公主何珂乐乃谢谙未婚妻,去岁随着南山国使者一同来朝贺时对谢谙一见钟情,直接对泰安放言非他不嫁,泰安帝想也没想直接同意,当场休书给南山国国君。
南山国土地贫瘠,常年物资不足,巴不得与青虬联姻,激动得直接跑来青虬。
后来,泰安帝又借口让二人培养感情把何珂乐留在了青虬,并且允诺一年后成婚,谢谙随何珂乐去南山国居住三年,三年后方可回来。
泰安帝这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不打算把这君王之位交给谢谙了,哪怕他是自己唯一的嫡子。
无论如何谢谙断是不会娶那三公主,眼瞧着婚期将近,当务之急便是解了二人婚约,要做得光明正大而又不给自己留一分诟骂。
谢谙只知道何珂乐生性放荡,扬言喜欢自己也不过是冲着这张脸来的,对于她的那些姘头也是有所耳闻,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便是为了日后一举揭发罢了。可没想到她竟然都给他折腾出一顶绿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