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谙……”谢谌手指紧紧扣着地面,指甲嵌入泥土里,似乎想要从里面借得几分力气支撑着他不甘咽下的气。
谢谌脑袋无力地靠在地上,眸子极力往上转,直直地对上谢谙的目光,断断续续道:“你……从什么时候……恨……恨我?”
“是……两年……两年前的永州?”
看着谢谌那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子,谢谙稍稍收回些许力度,施着愈合术,暂且给了他能顺畅喘气的力气。
“说吧。”谢谙冷声道,“既然想说,就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不是我,是咱们的好父亲。”或许是为了报复泰安帝,又或许是为了让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少些,谢谌吐了口血沫,慢慢吞吞道。
“永州的洪涝其实一早就被你止住了,后来水库决堤,只不过是有人故意用□□炸开的罢了。那些个官员也并非玩忽职守,只不过是谨遵圣令罢了。”
“什么圣令?”谢谙问。
谢谌凝聚着最后一点灵力,幻化出一行端正的楷书:“诸卿无需多插手水涝之事,且务必让太子死于洪涝之中。”
“这是梅念达给我的。”谢谌看着谢谙那不断绷紧的面色,嘴边扬起一抹讥诮的笑,“那些暴.动的百姓,也是假的,都是玉龙卫假扮的他们都只是想杀你。造成你办事不力,激起民愤,最后惨死的假象。”
“可他独独没有料到江景昀会来。”谢谌顿了顿,继续说道,“谢谙,若是没有江景昀,你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江景昀来了,刺杀你的计谋就只能作罢,毕竟他护你护得紧。是以父亲找上了我。当时的我就算再爱财也不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身为皇子的我自然也想在此次事件中一展头角,我恨不得能飞到永州去。可是父亲对我说,让我放慢行程。”
“我不知道他是何意,可我还是照做了。毕竟以往的他只会唤我‘老三’,因为他不记得我的名字。可唯独那次,他拍着我的肩膀,和声地唤了我一声‘谌儿’,让我一路小心。那个时候别说是放慢行程了,就是让我把命给他都行。”
“在我进入永州的时候便听闻城中传言你贪墨灾款的消息,而你沉浸在沈晴鹤身死的打击中,也没有及时反驳。于是,我便把那些灾款给藏了起来。”
“父亲知道,他也没有阻止我。”谢谌自嘲道,“起初我以为是他对我的纵容,现在想起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硬生生造了个把柄给他送去。”
“谢谙,他谁都不爱,他只爱自己的皇位。你还不如继续待在民间,最起码没有那些无妄之灾。”
“你以为梅念达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死亡?因为梅念达知道真相,进了明镜司,他就是不想说都不得不说。届时永州之事被捅出,只能证明你是冤枉的,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可他独独漏算了梅念达那个吃里扒外的儿子。”
“洪涝是假的?”良久,谢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抹声音来,他喉结艰难地鼓动着,“全是他授意的?那些惨死的百姓何其无辜!”
“无辜?”谢谌反问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你牵扯进了别人的利益中,那就不无辜了。‘无辜’这词素来都是胜利者踩着众人的尸骨达到巅峰后装模作样的说辞罢了。”
“那你为什么会与不系舟有所牵扯?”谢谙又问,“还有那个贺阑。”
“贺阑?”谢谌微愕,一脸茫然道,“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谢谙眉心微蹙,“可他对你屡次相护。”
“我与不系舟从未有过牵扯。”谢谌淡淡道,“毕竟顾行止那个人深不可测,与虎谋皮的事我从不干。”
“你解不开的事情可以问问咱们的好父亲。”
“可之前燕山上你的人对贺阑态度尊敬得很。”谢谙还是不信。
“燕山?”谢谌眼底染上几分自嘲,“那些兵里面聚着多少牛鬼蛇神我自己都数不清。他们说的话你也信?”
“那你又如何能证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说我的,你听你的,爱信不信,为什么要证明?”谢谌白了他一眼。
“你今晚,原本是打算做什么?”谢谙也不再纠结他与贺阑到底认不认识,把话题再度转移到了事情最开始的时候。
“是打算去明镜司刺杀我,还是起事逼君上杀我?”
“事情都发生了,你还问这些有意义么?这两样我不都做了。”谢谌道。
“有。”谢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毕竟两件事性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