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无奈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接过谢谙未干完的活,笨拙地坐在小板凳上,慢慢悠悠地洗起衣服来。
“咦?这衣服还会发光啊?”王管家错愕地看着衣裳上那点黄豆大小的白光,好奇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团白光陡然消失。
王管家沉吟片刻,看了看自己沾满泡沫的手,又看了看白光消失的地方,喃喃道:“……这是嫌弃我手脏?”
待谢谙跑进落花时节的时候,发现被他摆在床边的凳子上多了个人,那人闻声转过头,脸上的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朵红艳艳的花倒是先一步闯进谢谙眼中,惹得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急着去找老婆么?”谢辞看着谢谙红扑扑的脸颊以及眸里久久不散的喜悦与激动,没好气地撇撇嘴,抬了抬下巴,一脸倨傲道,“你老婆是跟人跑了还是怎么的,你。”
谢辞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肩头迎来一股重量,整个人身子一轻,眼前画面骤然颠转起来。足尖再次落地时便已经是在落花时节外。
眼前的结界的灵流逼退着谢辞的脚步,他愤怒地摸了摸腰间,发现空荡荡的,这才反应过来通行玉玦被谢谙给顺走了。
“妈的!谢疏雨,你这个臭东西!”谢辞怒不可遏地指着那扇已然合拢的门,却依旧不甘心地扯开嗓子骂道,“我是来看我舅舅的,又不是来看你的。这是我舅舅的家,是我舅舅的屋子,你凭什么把我丢出来!”
“谢疏雨!你这个臭王八蛋!狗东西!快点让我进去!”
任凭外面的谢辞骂得再凶,屋内的谢谙没有丝毫反应,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床上那个掩映在床幔下的身影。
他喉结艰难地鼓动着,原本轻盈的步伐陡然间变得沉重起来,本该一步的距离硬生生被他分成四步走,额间也沁出一层薄汗。
“谢辞?”床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二……二哥哥。”谢谙咽了咽口水,手掌贴在衣角上,反复擦拭着那沁出的热汗,吭吭哧哧道,“是……是我。”
空气倏地沉寂片刻,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慢慢拂开床幔,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江景昀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视线落进一双明亮的眸子,眼尾藏着的温柔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之前谢谙说过的话,神情有些恍惚。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心又猛地漏了一拍,耳朵也跟着升温。
他极力稳住即将紊乱的呼吸,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余光扫见那缠得跟莲藕似的手臂,拧了拧眉,“回去好好休。”
最后一个“息”字还没说出口就见谢谙跟弹簧似的猛地扑上来,速度太快不小心踩到衣角,砰的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江景昀默默移开眼,道:“……别急着拜年,还早。”
谢谙额间恰被地板上凸起的一处给落了块红印,乍一看倒像是偷了姑娘家的胭脂抹来当作花钿。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借着手肘的支撑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趴在床沿边,喊了声:“二哥哥。”
喊完之后也没下文,眸里晕开缠绵的爱意,嘴巴咧得老开,这么一直对着江景昀傻笑。
江景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眉毛一横,直接瞪了回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没好气地骂道:“好端端的,你又要发什么疯?”
“二哥哥!”谢谙身子往前一倾,一把抱住江景昀的脖子,不断地重复着,“二哥哥,二哥哥……”
江景昀此时那还稍显苍白的面色蓦然间化作一片阴暗,要不是看见谢谙手臂上的缠着的绷带,他早就直接揍过去了。为了不触碰到他的伤口,江景昀身子稍稍往里挪去。
谢谙哪里会如他愿,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谢、谙!”江景昀那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火轰的一声直接燎原,还不待发作就被一群歪歪扭扭的文字里包裹着的红绳结发给悉数浇了回去,扰得心头滚烫,五脏六腑也跟着凑齐了热闹,那个被他极力掩藏的秘密就这么被揭发出来。
“二哥哥,你的东西,给你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字画都湿了,头发还好,被夹在里面没湿。想来是你重要之物,便给你带来了。”谢谙故作镇定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景昀,不肯错过他的丝毫变化。
江景昀身子骤然间僵硬不已,脑子里一片空白,面上绷得死死的,生硬道:“好,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眼看着江景昀还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谢谙再次加了把火,指了指那两绺头发,粲然一笑:“二哥哥,这其中有一绺头发是我的呢。”
江景昀蹙了蹙眉,似乎在想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谢谙没有给他机会,和声道:“二哥哥,乾元观里跟我拜堂的不是赵素素,是你,对不对?”
轰──
江景昀只觉得心里那座自欺欺人垒得老高的城墙顷刻间坍塌。
掀起的无尽窘迫让他无所适从,身子都几不可察地抖动起来。
征战多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几次到阎王殿门口盘旋,也从未想过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