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什么年?”
“三十年!三十年!三十年!”书生被谢谙问得不耐烦,冲他吼道,“你他妈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老子都说了是三十年!”
谢谙慢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边溢出的血丝,怀疑地看着书生,道:“读了三十年的书也还是个白身,难不成是看了假书?”
说到这,谢谙看向书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与不忍,他伸出手在地上缓缓写出一横,继而抬头看着书生,说道:“可认识这个字?”
“你他妈是找死吧?”书生这些年屡考屡败,屡败屡考,可偏偏就是中不了,明里暗里不知听了多少讽刺。谢谙这话已然踩到了他的痛点,当即怒不可遏,用脚擦去谢谙写的那个字,扬起手作势欲打谢谙。
谢谙假意往后面躲了躲,一副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公子模样。
谢谙怯怯地缩着脑袋,小声道:“好,不说了,不说了,以后再多读些书就是了,总有会认得字,也不会再睁着眼胡说八道了。”
“我艹你大爷!”书生被谢谙气得彻底失去了理智,抢过牛二手里的刀,又猛地往里扎进几寸。
谢谙疼得一阵痉挛,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大家听我说。”书生看着谢谙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把他的金丹挖出来碾碎,每个人分点涂上,我们就有灵力了!不但可以从这里脱身,以后也能修仙了!”
谢谙心里无力感慨,傻子,真是大傻子,读多了假书就是不行,真把金丹当珍珠了?碾碎成粉抹脸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傻子亦不外乎是。
人们开始分工,谢谙呈大字状倒地,四个人死死地抓着他的四肢。
其他人则拿起刀往谢谙身上扎去,也不知道金丹到底在哪,只能握着刀子,跟杀猪似的各处划开。
谢谙咬紧牙关,也不反抗,极力克制住发抖的身子,睁大眼睛瞪着天幕,余光瞥见山峦间的那一抹极细的紫红,心里默念着数。
待谢谙迷迷糊糊数到三千零一十的时候,耳畔倏尔掀起一阵劲疾的罡风。身上陡然一轻,围在身边的人们悉数摔倒在一边。
咒骂声此起彼伏。
谢谙心中一喜,掀了掀眼皮,天幕上诡异的红手掌如焰火般次第炸开,张牙舞爪的蛛丝犹如落入火中的发丝,在刺啦声中化为轻烟,在山峦间徘徊多时的红日终于露出真容,掖着云彩,欢快地驱散着世间的阴暗。
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得以稳稳当当地落回原位。
谢谙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雪白色的丝履上晕着点点红梅,淡绿色的衣摆随风飘扬,簌簌作响。
因为逆着光,那人的面容看得不太真切,谢谙几次想要看清楚,却觉得眼皮跟灌了铅似的直往下坠。
那人淡淡扫了眼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噤若寒蝉的人们,弯腰抱起谢谙,御剑离开。
漫长的黑夜终究被东升的旭日给驱散,那些丑陋的、自私的、无情的罪证一一显现出来,遍地白骨只能借着光亮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早起捕食的鸟儿嗅着空中弥漫着的血腥,呜咽一声,扑扇着翅膀快速离去。
死里逃生的人们怔怔地望着对方,而后紧紧相拥,放声痛哭。
过了好一阵子,哒哒马蹄声自前方传来,铁甲上折射出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绯色圆领袍的少年。
少年英俊不凡,发间簪着一朵藕色的绢花,不显阴柔,反而更添活力。
谢辞视线在众人间逡巡,拉着缰绳的手暗暗收紧,最后定在被士兵簇拥着的施卫身上,眸光一凛,驱马走至他身边,翻身下马,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施卫身上,打了几十下后仍不解气,又抬脚往他身上踹了几下。
他听闻西北的事情,气得火冒三丈,索性跟泰安帝请旨前往捉拿施卫,泰安帝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施卫被谢辞踹倒在地,也不吭声,就这么任由他打。
谢辞眼底满是红血丝,甩手给了施卫几巴掌,而后从袖子里掏出圣旨,冷声道:“君上有旨,施卫假传军令,滥杀无辜,嫁祸景王,煽动百姓,罪不容恕。不必押解回京,按军法处置。”
施卫好似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果,他闭了闭眼,不吵不闹,颤抖地伸出手整理着残损的铠甲,朝一边的百姓们深深磕了个响头,而后接过圣旨,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颤声道:“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