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费城来到这里时,正好看到几名穿着藏袍的年幼孩童聚在队伍不远处。不同于其他村民的温顺惶恐,他们看向周围战士的目光中藏着说不出来的抗拒和敌意,凑在一起用藏语小声嘀咕什么。费城敏锐觉察到这点,叫来一名战士吩咐两声,他向着孩童们走去。
见他走过来,大部分孩童们都如鸟兽散一下子跑离了原地。只剩下一名瘦瘦小小,穿着藏袍的约莫十岁的男孩子勇敢立在原地。他脸颊上是两团高原红,皮肤发黑,固执敌视地望向费城。忽然,他开口,出声却不是藏语,而是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你们为什么要进杞老师的房子,还偷拿他的东西!”
“你们是不是坏人!”
“我们不是坏人。”
费城沉声道,他居高临下站在男孩的面前,铁塔般健壮的身形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下。男孩不由得瑟缩一下,眼中忍不住透出几分害怕。出乎意料的,下一刻费城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平齐。他用一种十分威严,却又意外平等的语气和男孩说道。
“你的杞老师,是国家一直追查的叛徒,嫌疑犯。”
“不可能!”
男孩愤怒激动地脸颊脖颈通红,急地一连串藏语混杂着普通话蹦豆似的涌出。半晌他注意到这一点,勉强平复下来,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杞雪归老师不可能是坏人!去年冬天的时候家里羊被白狼王偷了好几头,是他把白狼王打死的!杞老师是英雄!”
男孩越说越急,掰着手指头跟费城数,拼尽全力要证明杞雪归的好:“杞老师会教中文,会教英语,算数,科学,地理。他会弹钢琴,会捏好看的动物,会雕塑,会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地球有多大,他……”
男孩说着说着,忽然哽咽起来,哭的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不停抹在羊袍袖上,哭的直打嗝。
“杞老师前两天还和次仁说,要在他弟弟满月的时候给他雕一匹小狼。杞老师,杞老师……”
“阿妈说其他老师来了都走了,只有杞老师一直在这里。他不在了,我以后去哪里上学啊……”
“国家会派来新的支教老师。不仅是你,次仁,次仁的弟弟,都不会没有学上。”
费城非常郑重说道。毡房那边有战士急匆匆跑过来,似乎有新的发现。他回了个眼神,站起身。面对这个哭的惨烈至极,似乎世界都一下子崩塌掉大半的男孩,极为认真地沉声道:“真正的坏人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早日将杞雪归抓捕归案,是对国家的负责,也是对你,对其他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