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不是看见了吗,就刚才。”沉湖服下丹药,稍缓了呼吸。他现在看不清东西,却也能想象出凛玉眉头紧锁的样子,自然,不是因为他。他开口道:“神君是在担心闻熹吗?”
“当年我与罗陀联手取了魔君修为的内核,才破了毒性,然而此法却对闻熹无用。听闻是神君自降身段,重返天界为他求来了灼丹,这才救他一命。”沉湖眸中的白色阴翳逐渐消退,“所以神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罗陀也无事,想来复发的只有我而已。”
“沉湖。”凛玉声音平静,“有话直说。”
“我要说的神君怕是不信。”
若是闻熹在,定会冷冷驳一句“那你滚蛋吧省的浪费我时间”,但凛玉无愧于他在先天神祗中独一无二的好脾气,方才沉湖那般侮辱,他也不曾怒发冲冠,如今更是心沉似水,凝神掐算着什么,只在末了才无奈叹一声。
——他能怎么办,他也算是看着罗陀沉湖这几个长大的,还能不清楚沉湖的脾性。看着温润清秀跟他有三分像,实则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小孩,跟他计较什么。
他不接,沉湖却来劲了:“神君是否怀疑最近诸多自爆案件与魔界有关?”
“你知道内情?”凛玉收起用来掐算的神识。
沉湖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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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早先派我去了西北长涯雪山,令我寻雪山神女,找一味神婴草,但不巧神女不在,我没拿到药,便提前一日回来了,去飞月殿告知魔君情况——您也知道魔君并不避讳我过去,但谁知我却在走廊里看见了萨门长老。”
神婴草,这味药凛玉并不陌生,罗陀喜好炼药人尽皆知,派得力手下去药材产地采些药来也不奇怪。
“这本是常事,我未曾在意,但却看到他手里拿了一个锦囊,里面鼓鼓的不知装了什么,他手腕上方还有焦黑灼伤的痕迹。我问他这是何物,他说是魔君托他寻来的药物,但我回去细细想来,却像是……”他低声说了几个字,看着凛玉神色微变,“近几日发生的自爆如此之多,为何却没有造成大面积破坏,神君不觉得疑惑吗?”
“你是说,萨门在罗陀的授意下,引发自爆,攫取神力为己用?”
沉湖低声道:“我本也不信,奈何第二日便又听说了一起自爆案,又听闻神君来了魔界,想来是为此事而来,这才约了您来,将事情告知。至于为何选在此处……也是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罢了。”
凛玉沉思片刻,不知联想起了什么,问道:“罗陀可有复发征兆?”
沉湖摇了摇头:“我知道的都说与神君了,神君可否答我一问?”
凛玉看起来也很好奇他能问出什么问题,只听他道:“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神君跟闻熹生活了七千年?不过是一串疗伤的破石头,神君若是喜欢,莫说一串,百串千串我都寻得来。”
“……”凛玉倒真是没想到沉湖话题转的如此之快,问的问题也让人好生奇怪,尤其最后那句,看来被现代电子产品和无脑剧情荼毒的不止子兰一个。他笑了一下:“你为何认为我连疗伤之物都拿不到?何苦卖了自己换一串玉石子。”
“一万年前,你于魔界荒原遇到闻熹,顺藤摸瓜除魔卫道。只是那场恶战除魔不假,可也除了神,庚辰、九渊等老天君的嫡系都丧命于你手,你还一意孤行放走了我们这些怪物,神魔两道都被你得罪了干净。”
“彼时你惶惶如同丧家之犬,还要被天君暗算,除了闻熹,你捡回来的天赋异禀的小怪物,除了他还跟着你,谁又能给你疗伤、救你一命?”
凛玉略一沉吟,赞道:“有道理,继续。”竟然是颇为认真听的意味。
——幸亏闻熹不在这儿,否则还不得把他挫骨削皮当成灰扬了。
他这般不痛不痒的态度令发言者很是恼怒,沉湖字字紧逼:“凛玉,闻熹根本就不爱你。”
“他只是魔物本性,想占有一个属于他的东西而已。”
“否则这七千年反反复复的离婚,作何解释?他厌倦了便抛开,想起来了就再拾回来,满天神魔都看你笑话,只有你还觉得自己是真爱,还要为他以未愈之身入魔界寻药!凛玉神君,先天剑神,天下至坚至硬的庚金,骨头何时也软下来了?”
凛玉平静地站着,恍若未闻。
半晌,待沉湖渐渐平复下来,他才道:“沉湖,你入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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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魔,说他魔障了,似乎是件极其可笑的事。
但沉湖,罗陀,甚至闻熹,他们一开始的时候,非神非魔,亦非人。
只是为他人的“私欲”而被迫诞生的怪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