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闻熹自得道,“再厉害也是我儿子。”
天道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看傻子一样的表情:“我真是不能理解你。”
“怎么,难道我应该畏畏缩缩、背着仇恨苦大仇深地活着?”闻熹懒洋洋地咬着不知道从哪个口袋翻出来的棒棒糖,随手摸出个橘子味儿的给他,“我又不是沉湖那冤大头,有老婆有孩子在家等我呢。”
天道接过那只包装简陋的橘黄色棒棒糖,一时竟然没法评价。
他看待这世间,就像孩童在看待精心搭建好的城堡,而闻熹就是城堡里一块歪曲的积木、一颗作乱的石子,能将他所有倾注的心血通通化为灰烬。
闻熹的可怕之处,在于未知。
一个由神魔双方共同创造的、不知糅合了多少可怖异能的存在,性格天生暴戾,法力超脱六道,比饕餮混沌这样的凶兽更为可怕。即使他现在正常,但谁知他会不会哪天也会做出像沉湖一样的事情?这样一个生物,六界上下也只有凛玉会觉得他“善良勇敢,内心敏感、身体脆弱”。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闻熹的错,但世间诸事从不用对错决定。就像他不得不保下庚辰神魂以维系运转平衡,不得不将凤凰的神格封存在三枚羽毛中——对世界来说,闻熹是威胁者。
那么,对他来说,就是敌人。
“老古板。”闻熹如是评价道,然后满意地看见天道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你知不知道你像什么?”闻熹努嘴示意他看身后。天台上当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身后一对母子,母亲左手外套右手水杯,急匆匆追在儿子身后,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把衣服穿上……喝点水喝点水,别往前跑了……”
孩子站在栏杆边,愤怒地抗议:“我不渴!我也不冷!”
天道:“……”落日余晖洒满天台,漫天白云渡上暖色金辉之时,他领会到了闻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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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熹第一次与天道见面,是在听澜山中。或许说那一次天道根本没想与他见面,偌大听澜山中唯一够资格与他见面的只有凛玉,而闻熹只是一个藏着尾巴的偷听者而已。
天道在警告他:“凛玉,你不是救世主,寻常凶兽尚且遏制不了自己本性,何况他这样的障物。你有什么信心认为自己能‘感化’他?”
那时闻熹在天道口中只是“他”——连名字都不配提起。
“善人会有恶念,凶兽亦有良知,善恶皆非天生。”凛玉道,“您连饕餮穷奇都容得下,为何会容不下闻熹?那明明不是他的错。”
天道只答:“这不一样。”
“是因为饕餮他们是您亲手创造的,而闻熹是一个意外?”凛玉说,“而且这个意外,是由于您的失误造成的。某种程度上来说,闻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您,闻熹是在为您的错误承担责任。”
“所以您不觉得有愧于闻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