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剑和赤剑相格,一人煞气缠身,一人寒意汹涌,狂暴灵流将魔界兜帽吹落,露出了他眉间猩红的心魔印。
持赤剑者无波无澜:“我来夺回龙魂。”
徐皆知敛眉,顿悟:“你是——周白渊?”
两剑荡开了狂风,荒服地表飞沙走石,罪渊也因狂风而起了携火的潮浪,灼气从深渊袭向放逐的世间。
潜藏在识海内的龙魂心惊胆战地看着两个放逐者激战,看他们势均力敌,各自恃蛮力捍守。它替死里逃生的前宿主高兴,又不知名地难受。
徐皆知大吼:“怎么是你?小珂呢!”
周白渊持剑:“我趁乱剖回了灵核。你说呢魔君?”
徐皆知瞳孔骤缩,痛意占据了半副躯壳,怒吼着劈向对方。周白渊抓住瞬息之间的破绽,须臾剑骤然一分为二,从背后虚晃而来,趁势刺入徐皆知的肩胛骨。
鲜血四去,周白渊解开障眼法,化出自己的眉目,寒声拧转手中剑:“怎么,当年魔君剜我灵核时,就没有预想过今日的局面?”
徐皆知不顾骨肉碎,赤红着眼睛拽住了他的衣领:“你当真……当真剖回了灵核?”
“对。”周白渊屈指运灵,冰凌从徐皆知的肋骨下穿透体表而出,血染红了冰凌。他无喜无悲地继续道:“他无心,我将他魂魄锁在了躯壳里,如今不死。”
当然了,虽不死却也不生。
徐皆知不知伤痛,只是呆住,片刻后浊泪滑过伤痕遍布的脸庞,徒手抽离了须臾剑后退。他踉跄退了好几步,徒以本命剑支撑住不倒下,却也半跪到了地上,风穿过肩胛血洞发出模糊呜声。
周白渊提着滴血的须臾剑上前:“把龙魂给我,我要让徐八遂醒来。”
魔君半跪于天地良久依然说不出话来,周白渊等候已久,再次提起了须臾剑。
这时徐皆知仰首,鬓边额角生出半黑半白的龙鳞,龙魂借着徐皆知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天真的残酷:“周白渊,你来得太晚了。我剩下的龙力全用去复活另一个人,就算想帮你,也办不到了。”
剑尖停在魔君眼睛上,周白渊声音飘渺:“那帮我……抽出镇生剑……”
“我这位宿主当初折百年寿才将它镇入结界口,现在又不完全是魔尊,想抽也抽不出了。”龙魂回答,“镇生剑上有禁制,只有历代魔尊的血才碰得,你不是,抽不出。”
周烬跪入地面抓着他衣襟嘶哑地轻声问:“先生,为什么你当初让我去取回灵核?为什么不告诉我徐八遂无心?”
“我不想你死。”龙魂有些茫然,“你不也不想吗?至于无心,徐八遂不是总挂在嘴边告诉你么?”
周烬如遭一击,愤恨无所适从。
“你没有入魔。”龙魂打量他眉间,又打量他一身,天真地笑了。
“恭喜你啊周白渊,你什么都有了,只是没了一个徐八遂而已。”
“只是没了一个你。”
周白渊喃喃着,阳光穿透而入,他茫然地回了神,吻了吻怀里安睡的徐八遂:“抱歉。今天小萨和小吉合契,可惜你还没睡够,我只好先代你给她们证婚了,晚上回来记一个绳结给你。”
他摸了摸徐八遂没了耳钉的耳垂,忽然发现他的耳洞似乎已经长没了。
周白渊急促地呼吸了一会,忍不住又把他狠命地抱着粗鲁揉搓:“魔尊,睡饱了就醒来,我把你不在期间的趣事一件件拆开给你听,好不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类似的妄言,自欺欺人地用力在徐八遂唇上覆过,方起身出去。
护法们如今住在一块,他赶过去时,几个护法都在外头等着新人出来。泽厚一见到他就恨意到眼,虽然一直没有戳穿他的身份,却也不曾给过一个正眼。姓周的接过了破破烂烂的魔界,于公他知晓辛劳,于私他憎恨无尽。
周白渊对这恨意求之不得。
他依然戴好一张名为徐八遂的面具,打过两千三百个绳结,扮演得天衣无缝。
等到新人出来,所有人簇拥着她们往定契的场地去,一路闹闹哄哄,浑如闹市集。
他在人潮里亦步亦趋地跟着,结着阵法全程录下众魔修欢欣鼓舞的场面,也接过不知情的魔界族人递来的喜酒。不入魔界前从不饮酒,因酒让人心性软弱,当年魔尊生辰上他也未饮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