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啊。”苍龙冷汗直落,“说了不会不管你,就你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魔就魔了,魔也不一定就会遵循天性大开杀戒,这不……我想帮你因势利导么?”

天魔也许知道,却始终执拗地折腾着龙,不停出入和质问:“我要你明说,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摊上我是孽缘?”

苍龙似乎要被这头凶狠的野兽摧残透了,半死不活地贴在褥子上淌眼泪哽咽:“啊你个大傻逼……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配不配的问题,摊上你就摊上了,我又不后悔……停下、停下!”

徐八遂溺进深海里透不过气,模糊地想着,你也不后悔么。

周烬快要忘记真魔尊的行止了。别无他法,他只好一遍遍回顾,一遍遍模仿。

除了皮相,当真是快要把他忘记了。

后十年里头周烬时不时会回顾记忆,习惯徐八遂的诸多习惯,仿佛这样就能多靠近他一些。

很多深夜里他抱着无知觉的徐八遂冥想,时间这样漫长,除了入梦看他远去的背影,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审视他不正常的病态感情。

我喜爱他。第一眼就中意。

周烬想着。

然而这喜爱当真纯粹吗?

第一眼叫魔尊牢牢吸引的先是他蓬勃的灵核。周烬那时是个废人,骨子里慕强,见了异界的魔尊,首先被那明亮至极的灵核攫住了视线。

第二眼是魔尊明亮的眼睛,璀璨得像一捧火。神采飞扬,顾盼神飞,他从没有见过那么亮的眼睛,只消对视一眼,轻而易举地就受其璀璨摄魂。

第三眼是魔尊肆意妄为的心性,坦然得令他嫉妒。仿佛没有后顾之忧,横行霸道而无所畏惧。周烬羡慕魔尊背后的无数倚仗,譬如亲朋,譬如下属。

如今,他早已把灵核取了回来,徐八遂于他成了一具空壳的“容器”,理应不喜爱了。

同理,魔尊如今睁不开眼睛,全无生机和神采。

至于背后的倚仗……那不叫倚仗,那是付出后获得的同等关注。他羡慕,但做不来。有人的性子不计得失,便有他这样的斤斤计较。

第四眼的喜爱来自徐八遂的皮相,温度。周烬压过他一回,自那之后便疯狂地食髓知味。紧接而来的魔尊闭关更是把这种欢欲推向巅峰,他在十三天里忘却一切地压着魔尊,是贪恋他的温度,更是贪恋他最原始的躯体。换言之,他睡/他睡到上头。

以这躯体叠交出的依赖,又是否算是喜爱?

周烬对此做过最简单粗暴的测试:找一个和徐八遂身形面容略略相似的漂亮少年。

魔界对这方面的看待向来不拘束。那漂亮少年的心魔印特意被他抹去,他与之闲话了一盏茶,随后少年准备解开腰带,周烬本能地按住了对方的手,随后起身离去。

回到住处后,他发狠地给了自己若干大耳刮子。

疯了。

才想得出这么糟践徐八遂的念头。

那天晚上是他唯一一个不敢和魔尊同眠的夜晚。徐八遂在寒玉榻上,他在寒玉榻下。周烬安静地望着南柯阁穹顶微闪的绳结,直待日出,茫然又确切地自言自语:“我真的喜爱你。”

可我好像除了你之外……于外物都寡情薄意。

他爬上寒玉榻把魔尊捧进怀里,不止贪恋他当初肌理的温度,也贪恋他在世时周遭的热活人世。故此即便剖回灵核,依然感觉冷。除了这一簇心火,茫茫人世再找不到其他的沸灼了。

这天,周烬顶着徐八遂的面容照常在八卦殿的高座上坐着,身体听着魔修们琐碎的事务,魂魄神游天外,行尸走肉。

听完其他魔修的汇报工作,打理完魔界新一天的鸡毛蒜皮,所有魔修都走了,他在椅子上呆坐了许久,缓缓下去走到大殿中央,一撩衣跪下,扮回初见的弱小阶下囚。

周烬待在初见的这个地方,抬头看那魔界的高座。

当年那混账就是在那里坐着看他,上身都快要俯下去了,屁股只沾个椅子边,不好意思到跟前来瞅他似的。

他当时看自己的目光,亮晶晶的。

“你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