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蚀阴师 琤清 2816 字 5个月前

陈洗俗看向苏幽,笑笑:“说的不错,所以嘛,我才要和孤檠合作嘛,这样多快?他得到他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互利互惠。”

“或者说,你想做的不只是蚀阴师,你野心很大,在背后布了这么大的剧,想让黯宗鬼宗内部消耗,掌握宸水垒,虚弱梦边城,让乐引分身乏术,你做的这一切,怕不只是相当最强的蚀阴师这么简单。”

苏幽在旁侧听的啧啧称奇,他都不知道,易乞竟然已经想了这么多。

陈洗俗却摇摇头:“你错了,我只是想当蚀阴师,最强的蚀阴师。知道什么是最强吗?有你们在,我怎么做最强?”

易乞走来站在苏幽身侧,道:“成为蚀阴师的路很多,你为什么要选择和孤檠合作?”

陈洗俗又是笑笑,睨着眼道:“因为快啊,因为我不服啊,凭什么?同样是魏洲村出来的,他成了蚀阴师,而我呢?我活得猪狗不如!我被践踏在脚底,仰人鼻息,苟延残喘,我要靠着自己挣出一条生路,凭什么?”陈洗俗越说越激动,嘴角有些狰狞,眼睛里的红色血丝也慢慢爬上。

这下轮到苏幽震惊了,他微微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你从哪出来?”

月偏明也惊了,这种惊讶他从来没有表现在脸上过,声音微颤:“不可能,魏洲村只有苏阑晕活下来了,当时我去仔细检查过,确实没有活物了。”

陈洗俗哂笑:“大法宗为何这般笃定?那口堆满死人的枯井呢?我和那些死人待在一起两天两夜,就为了活下去,却是自始至终都没人发现我。”

苏幽咬着头,有些迷茫:“不,我不认识你,我从没见过你......”

易乞微眯了眼:“你,究竟是谁?”

陈洗俗没管其他人,只是看着苏幽,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去的吗?”他舔舔嘴唇,“现在想想,我恨不得把我的胃,把我的食管全都从我的体内扯出来!可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说呢,苏子哥?”

苏幽听到最后三字,像是一把钝器一记一记捶打他的鼓膜,连呼吸都停止了,面上的表情一空,呆呆地看着陈洗俗,他想不起来他是谁,但他一定是魏洲村的孩子,也只有他们,才会叫自己苏子哥,他,究竟是谁?

易乞皱皱眉,正好挡住了从榕树叶缝里透出打在苏幽眼里的斑驳日光。

陈洗俗嗤笑:“您可真是贵人事忙,我是柳条儿啊。”

“不可能,”良久的沉默后,声音脱口而出,苏幽从未有过如此震惊,手脚冰凉,身上流淌的血液也慢慢跟着凝固:“我明明,我明明看见你......”不对,他没看见,当时一切太混乱,他还被怨灵一个一个的期身而上,他早就看不见,听不见了。

“对啊,我也以为我要死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一下撞进井里,我想着就此躲过一劫也无不可,可掉下井的死人越来越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当时想着,如果能有人来拉我一把就好了。可一个人都没有,一个都没,全是死人,只有死人。”

苏幽慌乱:“我当时......”

“我知道你当时怎么了,我听见声音了,我也看见了那些诡异的东西,我还喊你了。可你听不见,你怎么能听不见呢?你知道你当时是我的救命稻草吗?”陈洗俗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那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哥哥,只要跟着他,再大的事都是小事,因为从记事起,苏子哥就一直是孩子王,他会保护魏洲村的每一个孩子,在死人井里时,他也是这么想的。

苏子哥一定会来救他的,只要他在等等,苏子哥一定会将他从井里拉上去,只是要,再等等......

可他等了好久,身边的尸体逐渐散发着强烈的气息,他也不知道是被饿的头晕眼花还是被熏的晕头转向,可他终究没有等来他的孩子王,苏子哥。

“我真的,没听见。”苏幽垂下头,有些苦涩道,喉咙中不知是含了一块什么东西,哽咽到不行。他总是极力不想回忆那段时光,太苦,也太痛。可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没有保护到魏洲村唯一活下来的孩子,他该怎么面对身体里残留的魏洲村几百个怨灵?他又该怎么原谅自己?苏幽逐渐蜷紧指节,脸色发白。

易乞在苏幽在身侧,直直地拉过苏幽握紧的拳,动作缓慢又强硬的理开,在苏幽想再次攥紧的时候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嘴中缓缓道:“这不是你的错,那时,你也只是个孩子。”

可苏幽浅浅的摇摇头,不做解释。他内心承受着多年来的苦痛,原本以为他可以忘却,却在今时今日,更加沉,更加重,难已忘却,如鲠在喉。

陈洗俗接着道:“所以啊,是苏子哥你教会了我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要靠自已,只有自己才最可靠。我已经忘了当时我是怎么从里面爬出来的了。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尸臭熏天,血污满身,就像是一具死尸,找不到人的气息。而村里,除了死人就是死人,你也不知所踪,只剩下我。”

陈洗俗看了看天,不顾别人脸上浮现的怖意或唾弃,吐出一口浊气,接着道:“我没有去处,也不知怎么办,那时的我还天真的以为,你会回来看看,回来找找,我居然就这样在死人堆里等了你大半个月。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满怀期许。”

陈洗俗又看向苏幽:“我终于放弃了,不等了,在尸臭熏天的地方活着,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变成了什么!我成了怪物,连自己都恶心的怪物。我心灰意冷的从地狱里爬出来,就听到你,苏阑晕,活的好好的,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蚀阴师,多威风啊,多气派啊,你还能和我这种老鼠为伍吗?我多脏啊,连活在光下都是偷来的。”

陈洗俗的身上冒着阵阵煞气,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眼中的恨意突破九霄直直刺向苏幽,那是一种不计生死的恨,像是要把苏幽剥皮摧骨。他一步一步朝苏幽走来,迫出一只只怨灵,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灰烬,花叶蜷曲,一触即碎。他看住苏幽徐徐道:“可我没你这样的好运气,我连做蚀阴师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我是用什么和鬼道士换来的蚀阴师身份吗?哈哈,魂识禁锢,永不超生。”

陈洗俗站定,看了一圈其他人的脸,不放过月偏明的战栗,还有其他人的惊讶,站在原地不发一词的孙辛坚,易乞的蹙眉和苏幽的呆滞:“那又有什么所谓?连这一生我都活成这样,何况来生?”

易乞紧皱的眉头沟壑更深,走在苏幽身前,并不放开手。苏幽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浑浑噩噩的,听不到易乞的声音,连碰触也没有反应,只是身体格外的冷,如同落入冰窖,嘴唇翕张,却听不清他发出的呢喃。

崔梦前见陈洗俗迫出的怨灵一个叠一个无限增长,手中缎带紫光乍现:“你杀那么多人,屠那么多城,嫁祸给苏阑晕,难道就只是为了报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