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的少年眉眼艳丽,神情妩媚,带着钩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竺安,眼里直白的某种意味让竺安即便靠着墙也感觉十分不安。
随即他笑着说:“没想到季寰桢一换口味,就找了个这样的。我也不算输得太冤。”
竺安猛地瞪大眼。
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竺安的情绪,咯咯笑出声来。
竺安按住他的肩膀往侧边一推,冷冷道:“如果你就是想说这些,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告辞。”
“诶诶别走呀。”少年扯住竺安的手,“我原本呢是想来找场子的,但看到你我就改变主意啦。”
竺安想直接挥开他。这人莫名其妙冲到他面前,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系列和季寰桢的合照并要求谈谈,竺安当时心神不宁,就跟着过来。听了个开场白才知道,是季寰桢的某位前任,于是他瞬间没了再呆下去的兴致。只是不知为何,当他低头看到拉着自己的瘦骨伶仃的手腕,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出于某种他自己不愿承认、但一直存在他心底的情绪,竺安停住了脚步。
少年又笑了一声,朝觥筹交错的大厅内看去。
器宇轩昂、高大挺拔的季寰桢站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将周围穿着西装的同性们盖得黯淡无光。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围在他身边,一人给他端了杯酒,另一人不甘示弱地抬手挽住季寰桢的胳膊。
少年大大的瞳孔映在玻璃上,像木偶没有生命的玻璃眼珠子。他轻声说:“我之前跟在他身边时,每天都很开心。能有一个长得帅、又有钱的男朋友,我感觉自己好幸运啊。别人也都超级羡慕我。但是后来呢,我发现,男朋友似乎是我自己的称谓,对他来说不是这样的。他只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情人,那个人是我或者是别人都行。我想他多陪陪我,最开始他总是给我道歉,送我礼物,后来越来越不耐烦。我等了他一个多月,没等来人,等来一张卡。”
竺安站在少年身边,静静地看着与他们一窗之隔的季寰桢。窗上倒映出少年脸上的水痕,他哭了。
“我安慰自己,捞不到人,捞到钱也行,我不亏。季寰桢长得好看,出手大方,上床也能让人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但是,我发现这也不行。我做不到,我还是很难过,因为我喜欢他啊。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他与我之间是交易,是他出钱我出服务的买卖,绝对、绝对不是可笑的爱情。我真的太傻了,竟然想去和那样的人谈爱。”
少年似乎说不下去了,抬起手擦擦眼睛。两人同沉默的氛围一起站在露台上,直到一个左顾右盼的中年男子闯入他们的视线。
少年破涕为笑:“那是我现在跟着的人。比季寰桢差远啦,但对我很好。”
竺安一愣,就见少年跳出去,大力挥挥手。男子急忙走过来,面容普通,身材一般,但脸上担忧的神情不似作假。他看看竺安又看看少年,无奈道:“祖宗,别乱跑。冲撞了哪位贵人,我怕护不住你。”
少年笑嘻嘻地扑过去,男子连忙抱着他,两人头挨着头,说着话离开。
不久后季寰桢找过来,问竺安怎么独自呆在这儿。
竺安望着他领口鲜红的唇印,淡淡道:“没什么。”
这似乎是很久之前的回忆,林韫在看完后续的片段之后,才明白竺安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因为少年说的话,犹如预言一般,在之后的生活里一一应验。
季寰桢对竺安很上心,照顾他的奶奶,包揽他的衣食住行,总是送他最好的东西。但他为人霸道、强权,像个毫不讲理的国王。竺安有时去找他,在客厅里一众佣人的各色目光打量下如坐针毡,等到半夜,也不见人回来。但他却要求竺安接到电话后必须要来见他。毕竟高中的考试,补课,比赛,在季寰桢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因为两头放着不一样的人生。
他随时对竺安的生活指手画脚,不顾竺安意愿随时插手,不满他和班上男生勾肩搭背,不满他没有严词拒绝同校女生的告白。
但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竺安看到他身旁花花草草的眼神,竺安看到他衣服上、甚至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时的眼神。对季寰桢来说,逢场作戏做不得数。但他不知道,这些戏扎得竺安多疼。
竺安心中有刺,刺扎在他肉里,伤口不曾愈合,还日益腐烂。分明是同床共枕有情人,心却锁在牢笼里,隔阂渐生,愈行愈远。
季寰桢察觉到竺安的抗拒和疏远,不解之余十分恼怒。他疑神疑鬼叫人监视着竺安,却不曾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在这样毫无信任和平等的交锋中,竺安越来越缄默不语,
最终,季寰桢的满腔怒气都在床笫间宣泄在竺安身上。
林韫看着季寰桢花样百出的手段,看着他那些折磨得人求饶的淫具,只想动手痛揍季寰桢一顿。他看着满身痕迹的竺安被季寰桢从背后抱在怀里,睁着眼躺在床上,无声地盯着窗外的月亮,只觉得心痛无比。
所有甜蜜的回忆和相处,都成了昨日的镜花水月。
高考前夕,季寰桢差人做了一桌好菜,早早派人守在门口,等竺安模考完立刻将人接回来。
他哄着竺安喝了两碗鸡汤,又不停给他夹菜。吃着吃着又说竺安瘦了,让人备补品给他带回学校去。竺安话虽不多,但吃着东西,听着季寰桢的吩咐,嘴角带上了不明显的笑意。
一旁候着的管家趁气氛不错,试图拍主子的马屁,将竺安夸得如同文曲星转世,又问竺安打算报考哪所大学。
季寰桢听得很高兴,回答说竺安就读本省的某所名牌大学就不错。管家立马附和,说这所大学的商学院质量很高,名师云集,竺安没准大学就能帮季寰桢做事了。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兴高采烈,丝毫没看到竺安的表情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