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威尔片刻,低声道:“别逃役。会好的。”
威尔向他点了点头。
安东挂断了电话。
威尔将地址复制给了楚恪。楚恪接到后,扫了一眼,又抬起头,打量着威尔。
“……怎么了?”威尔问道。
“有点儿意外。没想到你这么会骗人。”楚恪说。
他不知道安东什么年纪,但想来是比威尔要大的。“因为我以后可以帮助更多的SYM-1型赛博格”,这句话坦率而直接,正中安东心事。若不是知道前因后果,楚恪都要被打动了。
“我没有骗他,”威尔说,“我相信我在做的不是坏事。”
他看向楚恪:“如果我失败了,您会通过警方的手段让安东先生开口的。能在我这里解决,对双方都好。”
的确如此,楚恪想。安东毕竟是个公职人员,楚恪有许多办法撬开他的嘴。那时候,双方的姿态必定都会更难看。他只是没想到威尔能如此冷静地处理这件事。
“你令我吃惊了。”楚恪感慨道。
威尔问道:“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
“很难说。”
“每个人都有许多不同的侧面。”威尔说,“我也注意到您现在与四年前有所不同。”
楚恪挑起眉,借用了威尔的说法:“好的方面,还是坏的?”
“我恐怕这是坏的方面。”威尔说。
楚恪有些意外,他嗤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的字典里没有负面词汇呢。”
“我对您的看法不存在正面与负面的维度,”威尔说,他注视着楚恪,“我只是感觉您将您的变化视为了坏的方面。”
“对大部分人而言,青春期以后每时每刻都在走下坡路,这是常识。”楚恪说。
威尔温和地反驳道:“恕我不能同意。变化与年龄无关,只关乎经历。”
“是吗?这四年我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经历,”楚恪说,他看向威尔,“你肯定有。”
“我有。四年前,我遇见了您。”威尔说。
楚恪一怔。他那句话指的是威尔去年的赛博格移植手术,但威尔提到的却是他们的相识。楚恪原本可以随口将威尔的回应带过。一般来说,他不怎么喜欢回忆与追溯,认为今昔的对比既残酷又毫无意义。但威尔珍视的态度令他渐渐没那么抗拒,甚至开始好奇。
“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楚恪问道,“我都不记得了。我甚至不记得见过你。”
“我想也是如此,”威尔说,他微笑起来,“四年前,您开车将我从现场载回警署,我坐在副驾驶上,紧张得一句话都没说。”
楚恪愕然片刻,笑出了声。难怪威尔在他车上那么紧张,他害怕重蹈覆辙。
“说实话,你不像是会紧张到说不出话的人。”楚恪调侃道,“你刚刚骗安东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紧张。”
“因为安东先生与我没有特殊的感情关联。”威尔回答得颇为认真,“当爱情降临时,您会有同样的无措的。”
“嘿,别说得好像我没谈过恋爱一样,”楚恪再次被他逗笑了,“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偷看我了?从车窗的倒影?你不像那么幼稚的家伙。”
“如果您记得,四年前,我处于一个‘幼稚’不算贬义词的时期。”威尔叹息道。
“幼稚”对于十六岁中学生而言照样是个贬义词,楚恪想。不过他不打算跟威尔争这个。楚恪愿意照顾一下小朋友的自尊心。想想看,威尔·杨,一个淡定自若,随时随地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行进的自我主义者,坐在他的副驾驶上偷看他,紧张得像个初中生。
完了,楚恪又想笑了。这不好,尤其是在他就是当事人之一的时候。楚恪应该提醒威尔注意距离,而不是为他初初陷入情网时的窘迫之举笑得岔气。
“威尔·杨,你真的非常奇怪。”楚恪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