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没力气,歌利亚几乎想学某些议员那样冲对方抡起椅子。

他摇了摇头,努力集中精神听其他人发表意见。

联合舰队近期捷报频传,已经收回了几处被攻占的要塞。军方希望借助这个机会一举将圣殿的势力远远驱逐到不可航行区域去。但是根据作战指挥中心和星域环境专家的报告,可行的作战区域和预计的驱逐路线全部涉及到复杂的边境问题。

简而言之,如果想要完全消灭圣殿的势力,他们需要经过星际海盗,星际游牧文明,安森,斯特拉以及其它一些小型独立政权的星域。

没有一个文明会乐意看见有人在自家门口舞刀弄枪,更何况争斗者使用的高级杀伤性武器还随时可能烧掉自家的房子。

继续打下去,七联可能面临非常严重的外交问题。而文明与文明之间一向对彼此心怀警惕,原本的局部战争弄不好可能会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扩大。

所以联合舰队目前驻扎在普西诺,正在等待下一步命令。

目前议员的态度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一鼓作气,另一派主张到此为止。主战方内部又分成几派,有人认为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进行斡旋,力图取得其他文明的理解甚至支持,也有人认为这是七联自己的事,只要给相关方一个通知就好,圣殿的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

历史上圣殿组织曾经多次在七联下辖的星系进行人口劫掠和屠杀,也曾刺杀过七联的议员和官员。所以主战的提案理所当然获得了响应。

反战派则认为,要塞已经基本收回,接下来就是扫尾和重建的工作了。经此一役,圣殿的势力被大幅削弱,短时间内再难对七联构成重大威胁。七联目前有许多远比圣殿更紧要的社会问题亟待解决,财政每年批给军方的资金在总支出中已经占了很大比例。今年因为联合舰队的损失,加上扫尾和重建工作所需,军方资金余额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且打仗不光是需要钱,对外交的影响也很重大。各个相邻的文明之间原本就存在猜疑,一旦猜疑加剧,很可能导致战争扩大化。这对七联的影响可能是毁灭式的。

用通俗点儿的话说,火药桶旁边出现了不得不用火驱赶的害虫,正常人应该适可而止,而不是一味地为了消灭害虫四处点火,这是很危险的。

几方人士各执一词,最后得出了先尝试进行外交协商的结论。外交协商可能需要花很长时间,刚好这期间也可以让驻扎的战士得以喘息。联合舰队这一次损失远超预期,如果不是机甲部队最后出动,伤亡可能会更严重。

这项提案最终通过了。外交协商期间,刚好可供部分受伤的驻军战士与新一批战士进行替换。这是被议会大多数议员认可的。

圣殿的问题告一段落,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费瓦病毒的余波了。预警已经解除,关于重启omega性腺实验的决定在社会上激起了较大的反对声浪。不过这个反对声的来由倒并不是因为人们不担心病毒,而是另外一件更严重的事引起了七联公众的注意。

密尔行政区的科托斯星系爆发了社会动乱。星系各处的红鸾系统测评机构被打砸和烧毁,同时群体性的强奸案和杀人案在不断发生。当地的安全机构已经基本瘫痪——因为安全机构的人员本身就几乎全由alpha构成,他们也正是这次动乱的主要参与者。

该星系在近十年没有一个omega新生儿出生,人口比例已经完全失调。曾有科学家对该星系做过研究,认为当地的历史社会文化要对此负责。

科托斯星系的传统是omega或beta一旦与alpha结合,在婚后通常不可以离家外出。当地因为气候和地理环境特殊,每户房屋中用于供能的蓝火必须要有人时刻看护。因为alpha们更强壮,所以要冒着恶劣的环境外出讨生活。这样看来,让伴侣留在相对安全的家中看守房屋似乎是说得过去的。

后来伴随着科技的进步,人们的生活改善,但是这种传统却被保留了下来。与alpha结合的人仍然不可以离开家。有研究显示,这种隔绝影响了新生人口的性别。压力,孤独以及深刻于当地人基因中的对于外部环境的焦虑,使得当地新生儿中alpha的出生率缓缓上升。当数值突破了某个临界点,这个趋势就变得无法逆转,并形成了如今畸形的人口比率。

红鸾系统以基因和数据做匹配,其中也不乏将相邻星系的两个适龄者匹配到一处的情况。但因为这种匹配不是完全一对一,而是根据具体情况提供数量不等的选择,所以就算科托斯星系alpha匹配到了其他星系的omega,对方一般也不会选择与这里的人结为伴侣。

这样当地就丧失了以移民弥补性别失衡的可能。同时,本地拥有omega的alpha会被嫉妒和敌视,社会治安案件的发生率也一直居高不下。

如今的结果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更可怕的是,科托斯星系并不是孤例,类似情况的星系还有很多。许多看上去正常的星系实际上也处在向这种星系缓慢转变的境况中。

科托斯动乱震惊了整个七联。在这种情况下,拿omega做医疗实验开始遭到许多alpha的反对。不管他们本身是出于何种目的,又是站在何种角度提起反对的,这些对于歌利亚来说倒是一个助力。

实时调查数据显示,因为科托斯动乱和费瓦病毒疑云对社会经济的影响,公民对于本届圆桌会议的支持率正在下降。

歌利亚在议会上发表了演说,提醒大家通过科托斯动乱认识到保护omega权益的重要性。托德议员则发表演说,认为费瓦病毒的风险已经解除,参与医疗实验会牺牲大量无辜的omega,这种牺牲是没有意义的。托德议员还以此作为理由,指责格雷议员是在用无辜omega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托德议员的演说内容事先没有和歌利亚详细沟通过。所以演说发表后,歌利亚觉得有些惊讶。不得不承认,托德的演说很有煽动性。不了解实验的人会以为oemga只要参与了医疗实验就会死去。

歌利亚认为这种话只说一半的演讲是取巧。他反对的是重启omega性腺与免疫系统关联性这个实验,因为这个实验要损伤甚至切除omega的腺体。它的根本价值在于服务于其他性别而不是omega自身。当年项目关闭就是这个原因,实验非常残酷,而且无法保证受试者是出于自愿,这对于本来弱势的omega群体是一种伤害。

但omega参与的医疗实验并不是全部没有价值。事实上,绝大部分实验都是必要的,因为每个性别的身体状况不一样。没道理其他两个性别参与实验,获得针对性药物和医疗救助,而omega失去这个机会。托德的演讲打击面太大了。

可是事到如今,歌利亚也没办法站起来对此进行反驳。他和托德派系的大部分政见与立场都是一样的,如今大家在同一条船上,公开提出反对意见是不明智的。

他打算在会后和托德还有其他同立场的议员仔细说明这件事。托德的演讲太不严谨了,从演讲内容本身来说,这些倡议实质上是在损害omega的权益。

人年纪大了果然就不那么清醒了么。歌利亚觉得懊恼。

临时议会结束,omega医疗实验的事最终没有进行投票。圆桌会议表明了要重新拟定提案,预计在下次大议会上进行讨论。这中间的时间很长,歌利亚对此感到不满。但他也明白,最高决策者的一举一动都影响重大,尤其是在支持率一律走低的目前。

可他们重启那个实验的时候推进得倒是挺快。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关于omega的事情总是这样的。伤害它们的权益很容易,弥补和维护却很难。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