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冬青怀念道:“小时候看过一场失重圈环赛,牧神玫瑰队对战卡利加流星队,比赛时解说员提到了这些小动物……那场比赛是在康科德举办的,当时的圈环目标就是翅耳鼠。”想到那场比赛,他忍不住笑了:“评论说那是百年来最精彩的一场圈环赛,也是为数不多胜者不能把奖品带走的比赛。用来比赛的小家伙被放生了,冠军只得到了同等大小的毛绒玩偶。”他喃喃道:“我是在电视上看的,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它们。”
白泽当然知道这种比赛,它在七联是很受欢迎的运动。选手要在失重环境下争夺一个圈环,用它套中漂浮在赛场中的目标。而目标一般是举办地的特产。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七联的圈环赛队非常多,他听母亲提起过,牧神玫瑰队几十年中只有一次与卡利加流星队对战过。
就是白泽出生的那一年。
他仔细看着冬青。冬青看上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白泽记得在阿方索的医院记录上他只有十九岁。
他忍不住道:“你休眠了多久?”
冬青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想到之前的遭遇,他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声道:“二十年。”
白泽许久没能说话。
“其实我比你大好多。”过了一会儿,冬青忽然展颜一笑。
“休眠时间不能算在年龄里。”白泽认真道。
“你在意这个?”冬青歪头看他。他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半长的黑发柔顺地垂着。
白泽觉得舌头好像一下子有点儿不听使唤了:“不。”他看着冬青,慢慢道:“希望你不要觉得冒犯……我找过你。向伊阿索的医院,向潘帕斯,都去过信。但是平民保护计划就是那样的,他们不会透露被保护者的去向。在蓬莱时,我也……去查了你的信息。对不起,我其实不确定你是否还想再见到我,但我总觉得,我希望……我……”
“我给伊阿索的医生留了信。我也……拜托别人在公民身份系统里查过你的信息。可是我没能找到你。”冬青低声道:“检索到了几百个同样名字的人,但他们都不是你……”
白泽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公民身份系统中存在不同的信息保密等级。检索者本身的权限等级会影响到检索结果。他现在恢复了机甲驾驶员的身份,这个职业因为涉及七联的军事安全,属于特殊工作,普通人是不可能在系统里找得到他的。
他垂头丧气道:“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忘了信息等级的事。”他整个人一下子低落下去:“我现在又是个机甲驾驶员了,编制在瀛洲要塞,居住地在桓山星,千湖湾……”他打开了终端,又停下了手:“我可以把地址坐标发给你么?”他不确定道:“也许什么时候……”
冬青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副烦恼的神色:“蓬莱在好远的地方啊。”
“不远。”白泽立刻道:“离这里交通距离很近。如果你想来玩儿,可以从盖亚中转……或者……或者下一次休假的时候,我会来找你……”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下一次……”
他不能确定。他的职业注定了很多事都是没法确定的。
冬青却忽然伸出了小指,勾了勾白泽的小指。
白泽抬起头,看见他脸色红扑扑的。
“那说定了。”冬青向他微笑道:“毕竟现在我们有彼此的通讯了。”
白泽勾紧冬青的小指,郑重地点了点头。
坚果和种子很快被吃光了,小家伙们离开了白泽和冬青,再次消失了。
他们也起身,摘了几个河边树上结的寒香果,然后离开了那片有冰封河流的谷地。
山谷在游览区相对比较高的地方,通向公园很著名的一条冰道。他们顺着导航的指引找到了冰道的起点。
白泽和冬青仔细阅读了游览指南,关闭了浮盘的飞行模式,拿起了游客服务白泽很自然地让冬青坐到了后面。
两个人坐在一起,浮盘冲下冰道的时候,冬青本能地抱紧了白泽的腰。
雪原,冰川,森林,河谷……在视线中起起伏伏,凛冽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在浮盘被惯性抛向空中的时候,冬青忍不住发出了“哇”地一声惊叹。
然后他们精准地落在了新的冰道上,继续向前。那一段路程相比最初平缓了一些。冬青开心道:“好棒,像厄休拉的雪野一样……”
然后他不再说话了。
白泽敏锐道:“厄休拉?”他猛然间想到了那场星震:“你……”
冬青靠在他背上,许久,才慢慢道:“你可能觉得我疯了……我是幸存者。”
白泽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我相信你。”
“你不该相信,幸存是不合理的。”冬青的声音听上去轻而淡漠:“也许我是个骗子也说不定。骗子的身份才更合理,不是么?”
“人们喜欢把什么都从理论的角度解释。但人不是按理论生活的。宇宙这么大,而所有的理论都是有限的。”白泽的风中显得沉稳又温暖:“比起那些有限的东西,我更相信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