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充耳不闻,不去听,不去看,径直走向落在庭院深处的灵剑。
“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其他的礼物。”
魔尊摊开手,露出手中的物什,我却再也挪不开眼,那是温衡的玉佩,是我送他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的礼物。
我呼吸一滞,哑道:“什么意思?”
魔尊合拢手心,细长的眼眸斜斜飞起,“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不想见一见老情人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迈开步子走向斜插在地上的灵剑,伸手去拔。
“不必担心,除了我,不会第二个人知晓今日的事情。”魔尊跟在我身后,
“你想要什么。”我拔起灵剑,垂目将剑入鞘。
“我想要你,”魔尊贴身过来,“别这么看我,你冲我笑一下,我就带你见你师兄,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捏紧了剑柄,冷冷想道:温衡不是被你杀死的?难道你是要带我去看他的尸骨?
纵然我不吭声,无言抗拒,魔尊却浑若未觉,继续道:“你不想去亲眼看看吗?”他说罢,不由分说,揽过我。
流星划过夜空,掠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与杂乱无序的屋舍,掠过绵延的山河,郁郁的植被——
“到了。”魔尊说。
修真界有四大死地,分别是南溟海,漠北荒,西幽冥与东昆仑,他们各有各的凶险,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而现在,我就站在幽冥渊的土地上。
幽冥渊的黑雾不是雾,是纯粹的魔气。
如传言一般的苍凉孤寂,生机断绝,满目黑红,魔气,罡气,煞气,源源不绝的从深不见底的幽冥渊喷薄而出,不闻飞禽,不见走兽,天是灰黑的,脚下是裸露的地表,误入此地的旅人的残骸。偶尔有不慎靠近此处的飞鸟,顷刻间便被滔天的魔气淹没侵蚀。魔尊拖着事不关己的腔调,伸手指了指幽冥渊底,“你师兄,就在这底下。”
“大概会剩下几根骨头,你要吗?”他问,。
骨……头?
我胸口发涩,涩得有些疼了,强撑的脊背撤去了支撑的动力,被无形的力量压迫弓起,颤着唇,闭上了眼,压抑着悲意,哑声道:“我……不要。”
“不要骨头?那我把他炼成尸傀再给你?”魔尊不解。
魔域的居民可以分为两类,魔族与魔修,前者天生为魔,后者后天入魔。魔族风流成性,却从未动过真情,他们比没有感情的草木,还要薄情寡幸,比磐石还来得铁石心肠。
魔尊就是前者。他生来就是魔物,即使再像人,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魔物。魔尊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落泪。
“你别哭啊,我练傀儡很厉害的,跟活人没什么两样,到时候我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师兄,”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这就去捞。”
魔尊说罢扔下一个防护罩,替我隔绝了魔气的侵蚀,朝我一笑,纵身一跃便入了幽冥渊。
脚下的土壤是碎石砂砾,有风化粉碎的骨屑夹杂其中,抵在手上有点疼。
我眼神放空,望着深不见底的幽冥渊,幽冥渊的魔气吞噬了万物,我往前走了一步,踢到一堆碎石,巴掌大的碎石滚了几圈,摇摇晃晃的滚落,很快就消失在魔气之中,激不起一丝波澜,我面上一片死寂,眼角终于滴下一滴泪,是极致的悲伤,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眼泪顺着下颌落在地上,渗入地下,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那是唯一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