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曾将鹤崇视为救赎,奉为神明,我也曾愿意为了鹤崇付出生命。
我还曾恨过鹤崇,然而我的恨在我捅出那一刀的时候便泯灭殆尽。
我恨过鹤崇。
在他从白敛手中救下我,却将我推入更深的深渊时;在他强硬将我困在魔域,将我充做他的禁脔时;在他趁温珩渡劫命悬一线,逼我离开,同他前往魔域时……
我以为,我是恨他的,我以为,我还是恨他的。
可我更无法忘记的是,鹤崇对我的好——
无极初遇,是他不顾无极的悠悠众口,执意收我为徒,是他教我修行,教我剑法,是他分我洞府,赐剑于我。
当年思过崖上审判,无人信我,白敛负我,温珩弃我,是鹤崇挡在我的身前,只有他毫无保留的信我……
鹤崇于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忘,我如何能够忘记。
我慢慢收紧了手指。
“只有这个方法?”
“是。”鹤启道,语调毫无波动。
“我是唯一的钥匙。”他道。
并非所有的山都拥有守山人,唯有仙山才会有守山人。鹤启如每一个守山人一样,是自仙山诞生的山灵,由天地灵气孕育,源于仙山,长于仙山,他与仙山同根,同源,同寿,他是仙山的守护者,他是守山人。
鹤启无法离开昆仑,如同树木无法离开大地,守山人无法离开自己的山。
除非他等来‘山主’。
所以这万年里,他在漫长的岁月里等待,然后他分裂了自己的神魂,尝试投入人间去寻找我。鹤崇是鹤启唯一一个成功的穿过昆仑的屏障的分魂,然而穿过屏障的代价是鹤崇失去了身为鹤启时的所有记忆,
鹤崇什么也不记得。
他成为了崭新的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
他是鹤崇,是无极的执剑长老,是魔域的新任魔尊,是……我的师尊。
他不应该因为我而死。
我从未想过要他去死,即使是我最恨他的那一刻,我也没有想过要他去死。
不论如何,是他在我最无助黑暗的时候收我为徒,给了我修练习剑的机会,他对我有恩。这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然而我必须去神域。
但如果我去神域的代价是鹤崇的生命——
我一字一言道:“将鹤崇的魂灵放了吧。”
“是。”鹤启松开了手,在鹤崇的魂灵回归到躯壳的那一瞬,他直直地望向我,“山主若是改变心意,随时可以——”
“不必了。”我看向鹤启,打断他,“你不是工具。鹤崇也不是。”
鹤启深深望了我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温暖的浅笑,然而他的眼中所含的情愫却是与之不同的悲伤,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怀念,他慨叹道:“山主果然……是一个仁慈,柔软的神。”
说罢,他不再看我,而是看向了遥远的虚空,像是在看一个无法触碰的思念。
他突兀的说了一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