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池羽眼神微动,逼近一步,“只爱他?只——要他?”
今夜的月亮大而明亮,没有云的遮挡,毫无保留的倾洒了一地,在这样的月色下,一切都显得纤毫毕现。在皎皎月色里我能够清晰的看见秦池羽眼底的讥嘲。
我……
我正欲开口,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枯枝断裂,碎石滚动。我不由回眸望去,然后我看到了温珩,他失神似的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
“师兄?”
他应是安置了詹雪松后不见我的踪影,故而前来寻我的。不知他寻了多久,又拖着病躯走了多久,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抱,抱歉,”温珩如梦初醒,几乎是惊惶地退了一步,眼神躲闪着,“打扰了,你们继续,我,我……”
“……告辞。”温珩游魂似的转身,他走得有些慢,还踉跄了下,他伸手去扶一旁的树干,却没有成功……他向来是从容不迫,衣冠从来是整洁如新,此刻却狼狈地跌在地上。我心头猛地一紧,忙跑过去扶起他,急声问道:“师兄,你怎么样?”
温珩慢慢收紧手指,扬了扬笑,用微哑的声音安抚我道:“无事,乐生不必担忧。”
无事?
然而,他唇色苍白,面上冷汗津津,怎么瞧都不像是没事。师兄又在逞强了。我心疼又无奈的想道。
我此时并未意识到——从来不会有谁生来便是惯爱逞强的,不过是在日积月累之中一点点学会的。我眼瞎耳聋,因为师兄性子良善温软,从来将自己放在所有人之后,理所当然的冷落他,慢怠他……
秦池羽冷眼看我对温珩嘘寒问暖,面色愈发冷然,眉峰微扬,别有深意的看向了温珩,“你既有了选择,那便莫要再来纠缠我儿。”说罢,毫不犹豫的离去了。
选择?他说的是选什么?
我心头一跳,仿佛在是一团迷雾之中发现了什么重要讯息,下意识要去追上他,问个清楚,我的手腕却被温珩拉住了,力道不大,却让我猛地惊醒。
“你……”温珩慢慢抬头看我,张口欲言,却又止在喉口,他的手不自知的握紧了我,冰凉之意自他的指尖传来,“……别走。”他的目光像一片雪花轻飘飘的落下,落到我因为冰冷而瑟缩的手指,温珩垂下眸,“抱歉。”他歉然道,松开了我。
在温珩放开我的手的那一瞬,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我说不清那一瞬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抛下他,我不能松开他的手。我毫不犹豫的用力握住他的手。
温珩的手很冰,像是被什么夺去了所有的温度,他的手是我接触过最初的温暖,当年正是师兄牵着我的手亲自带我入无极,我至今仍是记得,当年他牵住我的手有多么的温暖,就像是冬日的暖阳,驱散我凛冬的严寒,而如今,太阳陨落,只余下刺骨的冷……我只是被触碰便感到刻骨的阴寒,而温珩却时时刻刻在忍受这份苦难,他本不该遭受这些,是我,都是因为我……
我是他苦难的根源。
他本应得到最好的,无论功名利禄,或是伴侣,都应是最好的,他不该被我拖累,更不该受到任何苦难,是我害了他,我心中酸涩难忍,抓住他的手捧在手心,企图将自己的温度分享给他。
温珩微微蜷了下手指,“乐生,我没事的。”
“嗯,”我应他,攥紧了他的手,并不松开。
不知是温珩的手被我捂热,还是我习惯了他的温度,我渐渐地感受不到凉意,倒是一阵夜风带来了一丝冷气。我这才发现自己又犯了傻,窘然开口唤他:“师兄……”
温珩只微笑地看着我,一瞬也不瞬,像是生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他轻声应道:“怎么?”
我踌躇了下,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温珩:“好。”我便扶着他起身,一道向前走去,路过秦峥的房间时,我脚步一顿,秦峥的房内燃着灯,薄薄的窗扉上影影绰绰的影现着谢虔忙碌的倒影,若是没有意外,我本该在里面一道帮忙……
我的手一空,温珩静静地看着我,眸光细碎,像裂冰浮于水面,我猛地回了神,抓住他的手:“师兄。”
温珩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落在我的手腕,五指收拢,将我的手扯了下来,缓声道:“我自己回去即可,乐生你——”
我蓦地打断他,“师兄!”事分轻重缓急,温珩的身体状况,我怎么能放他一人离去。诚然谢虔此时无暇顾及旁人,我也不好打扰他,叫他来分心医治温珩,我也不能扔下温珩不管……
温珩强撑着走了一步,身体微微晃了下,我心头一紧,忙扶着他回房歇息。
我扶着温珩躺下,握着他的手却好似捧了一个怎么捂也捂不热的冰块。我心中有些不安,他身子久久未好,我输入他体内的灵力俱是石沉大海,不知是否是伤到要脉,无论如何都要请谢虔也来替温珩看上一看。
烛火在灯罩中摇曳,灯台上的烛芯浸入灯油之中,在明暗之间挣扎着熄灭了。
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