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体的双手紧握合十,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先生道:“你叫什么名字?”
“巫谨,巫山的巫,谨慎的谨。”
“那,巫谨……先生。”复制体不太习惯这种称呼,但他也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扒拉到“先生”两个字算是尊称:“那二十块钱你能送给我吗?”
他说的吗二十块钱就是巫谨捡到的那个,留下线索的二十块纸币。
巫谨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块递给复制体。
那二十块钱被复制体重新塞回口袋里。
他并没有歇斯底里的抱怨命运的不公,也没有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懂。”而为自己来脱。
收好现金之后,复制体的目光就落到了车窗外,他专注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有太多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了。
复制体没有时间一一去了解,只能匆匆将这些记下。复制体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像是小学一年级认真听课等着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那些纸人的事我很抱歉。”复制体没有回头去看巫谨,“我可以重新做一些还给你。”
“可以啊。”巫谨没有拒绝。
复制体僵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你愿意吗?”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糟糕的那一类存在,肮脏的拼接体。
他以为巫谨会果断的拒绝,比如“不用,我自己来。”
他猛的扭过头,看向巫谨,巫谨表情还挺冷淡的。
巫谨那双黑色的眼瞳倒影不出任何东西,但这次却倒影出了复制体的身影,或者说,复制体在巫谨眼睛里面看到的自己,模样和巫谨一模一样!
这不是复制体的真实样貌,而是巫谨透过皮囊看到的。
其实巫谨不讨厌复制体,因为他不会讨厌自己。
被塞了太多杂七杂八能量的复制体就像是被强行灌输其他力量的他自己一样。
巫谨厌恶无相鬼制造出复制体,但不厌恶复制体的本身。
复制体的意识和这个身体原主没有关系,只是被强行唤醒意识的巫谨的力量。
简而言之就是无相鬼偷了巫谨的力量,搞出了另一个巫谨,然后把那个“巫谨”给逼向了一条死路。
巫谨大概能搞清楚复制体是怎么想的。
最开始复制体是想要求生的,他想要活着,但在失控之后,复制体发现自己无法“活着”,而且可能会伴随着之后越来越多次的失控,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复制体本身其实没有尊严这种东西,这对于复制体而言太难理解了。
诞生于贫苦的人其实是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可怜”的,他只想竭尽所能的活下去,抓住生命最原始的本能——活着。
当然,这一切基于对比。
而同源的巫谨很显然就是一个最明显的参照物,而且复制体似乎对巫谨也是有天然好感的……也可能是因为巫谨请他吃了一顿饭。
有一个参照物在那儿,复制体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而在震撼之后,大概就会生出那种“我这么糟糕的家伙要是没出生过就好了。”的想法。
给躺在污泥里面的家伙看世间的繁华美好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变成那样。
或者说复制体意识到,他本来应该是巫谨那样的,他本来应该是巫谨的一部分,他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在他现在这样的境遇下,一切的安慰其实都是苍白无力的假大空。
巫谨知道复制体不会相信,所以干脆没讲。